隨即他站起身,來到武福六一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之前是何人,本官不知,有何功績,本官也不知,但本官覺得,你不是什麼蠢笨之人。他們此行此舉不是袖手旁觀,也不是見死不救,而是驅虎吞狼,借刀殺人!”
陸雲逸聲音冰冷,在這軍帳內迴盪,讓在場幾位軍卒頓覺心中一寒,脊背發涼。
“既然投身軍伍,那我等便是同袍,此等行徑算什麼?你來告訴本官。”
武福六躺在床榻之上,能感受到這位新大人身上的凜冽殺意,那是比他還要濃郁的殺意!他只覺得喉嚨乾澀,心田莫名其妙湧起一絲希望,沙啞著開口:“喪盡天良,殘殺同袍!”
“既然你知道,為何忍氣吞聲?我大明軍伍橫掃天下的銳氣,去了哪裡?”
“大人,吾等都是小人物,只想從軍賺一些銀錢娶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屬下懦弱了。”
武福六覺得有些臉紅,他雖然斬首十級,但依舊做了此等懦弱之舉。
“自保之心人皆有之,你沒有錯,倒是你們知情不報,有大錯,
若是讓此等人混跡軍伍,怕不是本官還沒帶你肅清道路,找到元庭,便已經死得一個不剩了。”
陸雲逸站起身,來到小順子身前:“還能站起來嗎?跟本官去指認兇手!”
“能!”儘管小順子因為失血而頭腦發暈,臉色發白,但他依舊掙扎著站了起來。
搖搖晃晃的模樣讓陸雲逸嘆了口氣,將其扶住,
“走吧。”
兩刻鐘後,所有軍卒被聚集在山坳入口處,
這裡前有帳篷阻攔,後有大山,冷風稍弱一些,不至於讓屬下受凍。
陸雲逸自問對這些軍卒極好,這都是他日後立身之本。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異常生氣,雖說麾下不一定全是好人,但亦不可有如此害群之馬!此刻,不到百餘名軍卒齊聚在此,面面相覷,不知大人叫他們來作甚!
但看到他身旁站著那臉色慘白的少年,軍卒中有幾人神情莫名。
陸雲逸也不囉嗦,而是直接開門見山,指著身側的少年朗聲道:
“他叫小順子,年紀應該不大,他們這一小旗斬獲頗多,小旗官更是斬首十級!”
此話一出,軍卒們頓時發出一聲驚呼,只有他們才知道,在戰場上殺一人有多難,
不僅是他們在拼盡全力,敵人亦是拼盡全力,想要將其殺掉,很難。
斬首十級,在軍中是毫無疑問的猛士。
對於軍卒們的表現,陸雲逸很是滿意,輕輕點了點頭,臉色陰冷下來:“可是如此悍卒確認被算計,行那借刀殺人之舉,如今武福六就在軍帳內躺著,骨頭不知斷了多少,能否活著還是未知數。”
話音剛落,嘈雜的紛亂言語頓時籠罩了整個佇列,幾乎所有軍卒都面面相覷,神情一變。
“小順子,將你剛才與我講的都說出來。”
小順子臉色一白,但還是站了出來,看到上官眼中的冰冷以及嚴肅,莫名地他覺得自己勇敢了許多。
於是他徐徐道來,這次他說得更為詳細,因為在場都是軍卒,可能不聰明人,但戰場之上發生的事,他們還能明辨是非。
慢慢地,整個佇列瀰漫著一股凝重氛圍,軍卒們眉頭緊皺,若是脾氣大一些的,早就啐了口唾沫,
在軍卒身上來回打量,試圖找出那背後捅刀之人。
軍伍之人可以被欺負,可以被剋扣糧餉,可以被上官使喚,但唯獨不能接受在戰場上有人背後捅刀!
這是禁忌!
“小子,到底是誰,老子總旗劉黑鷹,定然宰了他,為爾等報仇。”
一聲怒罵傳來,小順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認識此人,是上官的舊部,今日廝殺執行的乃是最兇險的軍務。
小順子看了眼陸雲逸,得到他肯定地點頭後,怯懦的眼神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堅毅!
他深吸了一口氣,指向另一名總旗錢宏身側,
那是一名高瘦青年,面板白皙,面容冷峻,帶著幾分陰狠。
“就是他,就是他將那些元人趕了過來。”
陸雲逸頓時眯起眼睛,拳頭猛地攥緊,
這哪裡是他的舊部,分明是閻三的遠房侄子,再出發時閻三還曾與他交代,說這侄子在左千戶所與同僚不合,這才調來此地,要多加照顧!
他起初還不以為然,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如今看來,這同僚不合的理由,想來有別的隱情。
還不等他做出反應,站在他身側的錢宏便一聲驚呼:“閻五堅,居然是你!”
姓閻?在場不少軍卒心中一驚,頓時知道了是誰,他們一直猜測此人與閻大人有幾分關係,畢竟閻姓太少。
但錢宏卻管不了那麼多,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這,
正是出頭的好機會,也是讓新上官看重的好機會!那劉黑鷹得了‘當先’之功,可把他羨慕死了。
“他媽的,老子早就聽說你手腳不乾淨,想不到是真的!”錢宏又一聲大罵,而後重重一揮手:
“給老子綁起來,這等小人,還是宰了好。”
其身後軍卒得到上官命令,早就忍不住了,一擁而上,將其按倒在地,還有其屬下的十人。
“放開我,放開我!!”
閻五堅奇怪地沒有掙扎,只是象徵性的喊了兩聲,直勾勾地盯著陸雲逸,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你知道我是誰。”甚至還囂張地做口型,讓陸雲逸臉色愈發陰沉,這種愚蠢的二代,怪不得如今才小旗!
陸雲逸始終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看著一些軍卒將拳腳落下,引得他們連連吃痛。
閻五堅有些錯愕,難道這人是瞎子?感受著身上越來越重的拳腳,他臉色愈發蒼白,此刻不說話也不行了:“大人冤枉,我等斬獲都是我等奮力廝殺而來,不曾行如此殘害同袍之事!”
“你撒謊,就是你們帶人過來的!!”小順子在一側大聲反駁。
“你個小娃娃懂什麼,若不是我等合力,你們如何能將那些元人斬殺?
更何況,若不是我部在外施加壓力,堵住他們退路,你們如何能殺人?”
“你還搶我們的功勳!!”小順子有些著急,臉色漲得通紅。
“休要胡言亂語,千戶閻三是我堂叔,什麼功勳需要我搶,分明是你們嫉妒,這才嫁禍於我等!!”
周圍軍卒皆是一驚,落到一半的手腳也猛地停住,面面相覷都將視線投向了那位站在上首的年輕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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