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陸雲逸在軍寨中逛到傍晚才回到屬於前軍斥候的軍寨,
在這路上,他一邊偷師學藝,觀看各部如何安營紮寨,如何操練,如何統籌軍卒器械,
一邊想著如何把軍卒吃肉這件事給辦了,實在不行就每日告假五百人,去外邊吃,這總不會到藍玉那裡,他自己就能辦了。
但如此太過招搖,遲早敗露,乃下下策。
最好的辦法還是帶領軍卒離開慶州,
去草原上吃那些元人的牛羊,還能順帶著操練,
只是如此有些急功近利,軍卒們會心生逆反。
再有那便不食肉了,買一些蟲草石斛山參泡水喝,同樣滋補身體。
只是花費頗大,想到這,
陸雲逸猛地搖頭,又不是他花錢,擔心此事作甚。
回到營寨,圍繞校場而立的百個營寨已經點燃燭火,營寨空地上還支起了數十口大鍋,
劇烈燃燒的炭火在散發著他們最後的熱量,將大鍋煮得咕嘟咕嘟冒泡。
數十名火頭軍正在裡裡外外忙活,
他們大多膀大腰圓,一臉橫肉,一看就沒少偷吃。
離得越近,陸雲逸越能聞到一股獨屬於軍中飯菜的難聞味道,讓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就在這時,正在大鍋旁瞪大眼睛蓄勢待發的劉黑鷹發現了他,
看了一眼大鍋,戀戀不捨地衝了過來,興沖沖說道:“雲兒哥,有好事,天大的好事!!”
“咋了?”
陸雲逸滿臉疑惑,劉黑鷹果然漆黑,如今天還未黑,便只能看到白牙在空中飄蕩。
“軍需官江大人下午來了,說是大將軍有令,
不能餓著我等軍卒,以後前軍斥候頓頓有肉。”
陸雲逸滿臉錯愕,腦海中一時有些混亂..但聽劉黑鷹繼續說道:“還有好事,這樣一來,我爹便不用買肉食了,到時候我們不告訴他軍中有肉食,依舊讓他出錢,你我對半分。”
雖然看不清臉龐,但能從他的聲音中聽出,劉黑鷹越來越激動了。
“雲兒哥啊,我算過了,
我們買最好的羊肉,一斤十五文,
光吃羊肉太膩,再摻雜點魚蝦,就算二十文,那千人每日食肉一斤,一日便要.二十兩!!”
劉黑鷹聲調猛地壓低,但卻能聽出二十兩的嘶吼,緊接著他又說道:
“一月便是六百兩,到時問我爹要一千兩,咱倆一人五百!雲兒哥,你是不知道啊,
我買那姑娘才不到一百兩,現在一個月咱倆就能買十個,十個啊!!!”
陸雲逸滿臉怪異,怔怔地看著眼前不知相貌的黑胖子,
虛報瞞報似乎是每個逆子的必經之路,也是年少時少有的生財之舉。
“你是說軍需官下午來的,讓我們前軍斥候頓頓食肉?”
陸雲逸聲音中帶著一絲問詢與不可思議。
其背後的始作俑者,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劉黑鷹依舊保持在剛剛的亢奮中,連連點頭:“是啊,江峰大人親自來的,
你沒看他那副臭臉,跟以前我們慶州衛的軍需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又不是花他的錢,他心疼個什麼勁兒啊。”
陸雲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精芒,吩咐道:“就按你說的辦,讓你爹快點打錢!”
說著,他便徑直走向那十幾口大鍋,而劉黑鷹像是得了聖旨,握緊拳頭狠狠一揮:“得嘞!”
來到近前,陸雲逸雖然年輕,但長得一副官樣,此刻腰板挺直,雙手負於身後,眼神中帶著幾分審視與打量。
那火頭軍頭目連忙竄了出來,臉上帶著訕笑,
一邊在早就漆黑的圍裙上擦手一邊笑呵呵說道:
“大人,想必您就是陸大人吧。”
“是我。”
那人臉上頓時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憨厚的身子也連忙彎下:
“哎喲,真是您嘞,聽您麾下的弟兄們說,
陸大人年紀輕輕便登上高位,
乃不出世的人傑,如今一見,名不虛傳啊,不知陸大人有何吩咐?”
那火頭軍臉上帶著一絲忐忑,雖然他們活得滋潤,也不用上陣殺敵,但軍中飯食只能說能吃,與好吃絲毫不搭嘎。
軍中的那些軍卒罵起人來可毫不鬆懈,祖宗十八輩都能帶上,
如今他們火頭軍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走到哪先低頭,日後也罵得輕一些。
面對著年輕將領,火頭軍更是將腦袋壓低,人越年輕越氣盛,罵得也越難聽,背景也越深厚,這一點他們懂。
陸雲逸看了看大鍋,輕輕點了點頭,伸手將他饞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客氣作甚,本官沒有什麼吩咐,就是來看看,如今新軍組建,這些軍卒都是各部精銳,日後要到草原上衝殺,這飯食可馬虎不得。”
說著,陸雲逸拿起大勺,在鍋內攪和了幾下,
燉的是白菜與不知名野菜,翻攪中能看到一些肉片,色香味一樣不佔。
陸雲逸默默嘆了口氣,這大鍋飯一言難盡。
一側的火頭軍心裡咯噔一下,連忙笑著說道:
“陸大人,可有什麼指點?這慶州天寒地凍的,只有這些白菜與苦菜,您見諒。”
陸雲逸微微一笑:“不錯了,這天寒地凍的,能有口熱乎飯就足夠了,咱們沒那麼挑,別看軍卒罵得緊,等到了草原上,
讓他們吃幹餅乾面,就懷念爾等的好了。”
那火頭軍微微一愣,憨厚的臉上五官擠在一起,露出笑臉,
又抓了一把鹽丟了進去,還一邊說:
“軍卒們要上陣殺敵,要多吃一些鹽,
早些年跟著大將軍打仗,那時候鹽要拿去換錢,自己吃得少,軍卒們沒得力氣,手腳軟綿綿,砍人要砍好幾刀,全憑一股氣撐著,
現在好了,鹽也不缺,大將軍體恤,還能食肉。”
那火頭軍似是說到感慨處,火光在他臉上忽閃忽閃,讓他的臉色愈發複雜。
陸雲逸點點頭:“是啊,現在好了,以往食肉想都不敢想,哪能如現在這般,一大鍋。
對了,此事是江大人安排的嗎?以往怎麼沒聽說斥候軍有這待遇。”
那火頭軍看了看四周,低下頭來,壓低聲音:“江大人體恤朝廷,向來節儉,不會如此。”
就是很摳,陸雲逸聽懂了,
“是午時大將軍的吩咐,聽說江大人還捱罵了,這才有了這。”
火頭軍拿勺子敲了敲鍋沿,發出鐺鐺鐺的響聲,而後聲音空洞:
“不瞞陸大人,我從軍十五年,見得多了,
如此未出境就頓頓食肉,還是頭一遭,以往啊,只是臨近廝殺前那麼幾日,撐死一旬,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地食肉。”
陸雲逸微微一笑,看著他扒拉大鍋:“那是自然,大軍出門在外,糧草輜重太難運送,若是放開吃,還未到地方就吃完了。”
那火頭軍撇了撇嘴:
“是也不是啊,朝廷要用錢的地方多,就算是在境內也沒見軍卒頓頓吃肉,說是為了省下一些銀錢,但您也知道,人肚子裡沒油水,飯就吃得多,我曾見過一盾牌軍,長得粗壯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