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後千戶所的軍卒也出人出力,至少作為誘餌誘敵深入。就算是大營的軍紀官,也要給他分潤,
與其被動等著,不如早早定下。
“太少了,我部做誘敵並參與廝殺,至少要分潤四成。”閻三臉色陰沉,沉聲說道。
陸雲逸搖了搖頭,語氣冰冷了一些:“不少了,有這兩成功勞,閻大人足夠功過相抵,不被兩位侯爺責罰,
後千戶所如何兩位侯爺一清二楚,若是貪心嚼不爛,可能反受其害。”
閻三自然也是聰明人,眼睛微微眯起,察覺到他話中深意:“什麼意思?”
“整個慶州中衛不論是斬獲還是探查敵情,又或者是肅清道路,
都沒有讓大營滿意,其中後千戶所尤為丟臉,
若此時閻大人拿四成功勞,對大營可不好解釋。”
聽到此話,閻三頓時心中凜然,後千戶所在陸雲逸離開後可以說是狼狽不堪,沒有絲毫斬獲,還死了不少人。
他正想著拿一些功勞填補空缺,讓他免於責罰,
此刻陸雲逸所說,非但沒讓他減弱這個想法,還增強了一些,若是沒有功勞,他這個千戶可能真的要幹到頭了。
沉吟片刻,閻三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似笑似哭:
“陸雲逸啊,你我共事多年,本官就算沒有栽培之功,也有照看之功,此事希望你能念及舊情,
讓軍卒們都有一些功勞分潤,也好讓他們過個好年。”
軍帳內一時陷入了安靜,陸雲逸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坐在那裡,手指輕輕敲打桌案,每一下都打在閻三心中。
過了好一會,陸雲逸才故作淡然地輕輕點頭:“那好,不看僧面看佛面,軍卒都已相識多年,過個好年也沒什麼。
不過本官事先說好,此戰四成功勞歸後千戶所,
但本官先前在乃蠻部分支的斬獲要歸我,你們不能動一分一毫。
你那軍功,我拿錢財。”
陸雲逸聲音越來越冰冷,眼神中也透露著無情。
閻三身子一僵,一時間陷入語塞,
雖說那事是陸雲逸所做,但作為千戶所,理應分潤大頭,如今他要都拿走.讓閻三有些心有不甘。
見他如此模樣,陸雲逸站起身,
徑直向軍帳入口走去,還傳來了他淡淡的聲音:
“那就兩成。”
這時,閻三狠狠一咬牙,軍功和財物之間如何選擇,他心裡清楚。
“就四成,戰時繳獲歸你部。”
“好。”陸雲逸身體頓了頓,回答。
就在他要離開軍寨之際,閻三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了過來:
“陸雲逸,閻五堅是不是你殺的?”
陸雲逸站在原地,沒有回頭,只是淡淡說道:“閻五堅死了?死得好。”
說完,便徑直離去,沉重的腳步聲消失在軍帳之外。
閻三帶帶坐在床榻之上,
臉上沒有仇恨陰霾以及畏懼,反而充滿了迷茫,
別看他位居高位,在慶州一時間風頭無兩,
但在此等天下大勢之下,
猶如一葉扁舟,稍有不慎就會傾覆,就連兒子都保不住。
“四成?”軍帳中,劉黑鷹猛地站起身,快步來到陸雲逸身前,“雲兒哥,你瘋了嗎?一成也不能給他,我們是來救他的!”
陸雲逸擦著長刀,瞥了他一眼:“左右都要分潤,早給與晚給有什麼區別?”
“那也不能我們主動給,讓大營的軍紀官去分,能分他兩成頂天了。”
劉黑鷹的聲音越來越大,顯然很不滿意。
陸雲逸壓了壓手:“你小點聲,讓人家聽到還以為我兄弟二人打架了。”
“我只是心中不忿。”劉黑鷹氣鼓鼓地坐下。
“那不還有先前的繳獲,幾百頭牛羊呢,值一些錢。”
劉黑鷹瞪大眼睛:“那些牛羊誰稀罕啊,大印要是不在裡面,咱可就虧大了!!斬敵三百俘七百啊雲兒哥,這功勞要是放你一人身上,都能升守備了,咱還去草原冒險作甚!”
“哪有那麼好升,軍中的那些千總,南征北戰多年,哪個不是戰功赫赫,沒有人提攜,只能等著,
就算是去地方衛所為官,也要等。”陸雲逸輕笑一聲。
“雲兒哥不一樣啊,大將軍與先生的老師同屬東宮,一句話的事啊,到那時雲兒哥就是東宮所屬了,
憑藉雲兒哥的本事,定然能高升,我劉黑鷹此生說不得此生能僥倖見太子殿下一面,自此光宗耀祖!”
陸雲逸瞥了他一眼,發現他眼中都是星星,頓時一巴掌拍了過去:
“醒醒,你還是百戶。”
“想一想嘛,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劉黑鷹拳頭握緊,因為大力而不停顫抖,神情中盡是激動。
在他看來,失去的不是四成功勞,失去的是成為東宮所屬的機會!
見到他這番模樣,陸雲逸無奈搖頭,天地君親師,作為明人,理當如此。
在心裡想了想,陸雲逸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行了行了,你可別害我了,
這四成工功勞分出去,閻三不死也得脫層皮。”
“啊?”劉黑鷹停止了激動,眼眉上抬,連忙將腦袋湊了過來:
“咋回事啊。”
陸雲逸輕輕一笑,將長刀塗抹一些鸊鵜膏以作潤滑,在刀鞘內來回穿梭。
做完這一切,他將長刀放置一側,淡淡開口:“貪多嚼不爛,我去過大將軍幾次軍帳,發現他異常繁忙,來往軍報他都會看,而此次軍報也不例外。
雖然他分潤了四成功勞,
但只要明眼人一看軍報,就知道其中貓膩,到時候大將軍責罰,他定然沒有好下場。”
“那萬一不責罰呢?”
劉黑鷹愣愣出神,雲兒哥陰人的本領越來越高了。
“人不可能永遠不犯錯,只要大將軍將他記在心裡便可,
他總有犯錯的一天,到那時就是加倍懲處。”
陸雲逸笑著看向劉黑鷹:“雖說你我都是小人,報仇不隔夜,但也要學學那君子,謀而後動,忍一忍。”
劉黑鷹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沒聽懂,但記下了。”
“等你大了就懂了。”陸雲逸毫不在意地說著,
殊不知劉黑鷹面露怪異在他身上來回打量。
翌日清晨,陸雲逸等一行人站在大壩山南坡,看著慶州中衛後千戶所一點點消失在視線中,感覺悵然若失。
這是戰事結束後看到同袍可以回撤的茫然,以及自身還要持續戰鬥的一絲忐忑。
若是能安居樂業,軍卒們沒有一人希望在整日廝殺中度過,他們也想每日二兩小酒,悠哉度日。
直到後千戶所的隊伍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
天地重回空洞,淅瀝瀝的小雨落下,陸雲逸的眼眸才一點點凝重,深吸了一口氣,揚起手中長刀,冷聲下令:“全軍聽令,東北而行三十里,返回先前駐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