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腦袋裡住著兩個小人

胖子皮景輝眼角一陣抽搐，上江城出生的他長這麼大沒受過這氣，往前一步抬手就想扯住梅封衣領重新“講道理”。

不料後面的陰沉男顧莊卻上前擋住了他，聲音陰冷低沉地呵斥道，“還嫌不夠丟人嗎？”

說完，他轉過身重新打量了一眼梅封，眯了眯眼，聲音平緩地問道，“現在還想走嗎？”

此時，梅封腦海中的灰霧小助手剛好跳出了兩條提示。

【你擊殺了一階失控的行屍，經驗值+3】

【你擊殺了一階失控的行屍，經驗值+3】

誒？

一階怪有三點經驗？

難道是“副本”經驗加成？

於是，梅封看了眼前方陰暗的走廊，當即搖頭道，“我覺得這裡其實也挺不錯的。”

顧莊：.

艹！

這愣頭青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豪宅內的大廳裡，爬滿灰塵的餐桌朝著一側傾斜、桌腿折斷不堪使用、周圍石膏牆上掛著幾張黯淡的照片和沉悶的畫作。

梅封一行五人背對背而立，警惕地環視著四周，月光讓原本昏暗的角落變得明亮，牆角的灰塵和蛛網隨即現出原形，地上還躺著很多剛剛倒下的行屍。

藉著月亮的光線，梅封這時才發現那些被小助手標註為【失控的行屍】的怪物雖然直立行走，卻不像是前世影視作品中認知的那種行屍，反倒更像是元境中他們所使用的義骸殘軀。

陰沉男顧莊似乎察覺到了梅封好奇的視線，這會兒也不再遮掩隱瞞，語氣平靜地對著梅封說道，“沒錯，那些都是冒險者的義骸。”

“啊這？”梅封一愣。

“現在知道怕了？晚了！”胖子皮景輝見狀不陰不陽地嗤笑一聲。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都打不過，這些人一定很菜吧。”梅封搖頭，忽然指著地上好奇道，“你們剛剛說上次來過這，難道伱們的義骸也在怪物裡面嗎？”

“.”皮景輝。

艹。

他眼皮跳動了下，但察覺到顧莊投來的陰沉視線後卻忍住了反駁，只好在心中冷哼一聲暗道“敢小瞧這裡，等下有你好果子吃”。

說話的空隙間，跟著幾人進來的小鳥遊千秋的視線卻沿著旋轉延伸向上的漆黑的木製樓梯看向了二樓。

只見樓梯朝著兩側拐彎處，正中的牆壁上，掛著一張陳舊的全家福，兩側分別有一面鏡子。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全家福，發現是一家四口，夫妻兒女雙全，臉上洋溢著幸福燦爛的笑容，只是照片裡那一家人濃密旺盛的頭髮和看上去有些破舊髒亂的衣物卻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為什麼合影的時候不換套新衣服？

是當時情況匆忙嗎？

還是全家福照片被弄髒了？

小鳥遊千秋心中狐疑，但在旁邊的柴清妍視線投來的時候，她卻又恢復了那副抓緊對方衣袂怯生生的楚楚模樣。

這讓柴清妍都不由嘆了口氣。

他們今晚帶上小女孩和梅封這個愣頭青來禁地，是為了讓他們探測禁地危險降臨的觸發條件。

但這小丫頭看上去那麼膽小，等下得想個辦法讓她衝在前面當炮灰才行啊

“好了，一樓差不多清空了，我們上樓。”這時，顧莊忽然開口說道。

“樓上有怪嗎？”梅封忽然問。

“嗯，我們小心點”顧莊咳嗽了一聲。

不料梅封不等他說完，臉色微微一喜，抬腳踩著嘎吱嘎吱的樓梯就小快步衝了上去。

“艹”顧莊臉色難看。

然而在梅封上樓路過拐角的瞬間，小鳥遊千秋十分敏銳地察覺到身旁的柴清妍三人臉色都不由自主的緊張了一下。

不過很快，三人的臉色都恢復如常，梅封催促的聲音也從上面傳來“你們快點，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你這叫害怕？

柴清妍嘴角抽了抽，和顧莊對視了一眼。

後者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小鳥遊千秋眼角的餘光朝著全家福旁邊飄了下，心中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迅速垂下了視線。

砰砰砰—！

嗤拉—！

隔著地板，

樓上已經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

“跟上去。”顧莊開口道。

他顯然是這三人中的主心骨，胖子皮景輝立刻抬腿跟了上去，柴清妍也撫摸了下小鳥遊千秋的小手低聲寬慰了一句，牽著就往上走。

豪宅的二樓，走廊筆直而長。

通向每個房間的門都沉重而厚實的，牆壁上的桌布已經剝落了一大塊，露出了背後的脫落的灰泥，走廊上覆蓋著老化的地毯幾乎看不出最初的顏色。

梅封站在走廊中間，手持鐵釺，身側倒伏著許多行屍，每個行屍的腦袋上都只有一個孔洞，顯然是一擊絕殺。

精準而又致命！

明明只是一個低階元力者，很難想象這個愣頭青對那根簡單的武器有著如此精準至極的掌控力。

難道真的只是手熟？

顧莊收回了視線，心中暗暗忌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好像也沒多少啊。”

這時，梅封卻忽然嘆了口氣，似乎有些失望，而這種失望旁人卻註定無法理解。

畢竟他們沒有經驗值這種東西。

而且相比於潛在的風險，行屍上那點零散部件的錢對顧莊三人根本不值一提，因此他們實在搞不懂梅封為什麼對殺怪如此執著？

尤其是在“虐菜”的時候.

那簡直叫一往無前！

“我記得還有一間地下室，等會兒我們可以去下面看看。”忽然，柴清妍乾咳了一聲，繼續道，“不過我們這次來這裡也有調查任務，先調查一下二樓的房間。”

“行叭。”梅封點頭。

這一次倒是沒等他主動，後面顧莊快步上前，抬手推開了主臥室的黃銅門把手。

臥室有窗，窗外的景色是一片荒涼和朦朧，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灑在地板上形成條條明亮的光線，跟著進門的梅封也打量起這間臥室。

這應該是一間次臥，靠牆的位置有張小床，角落裡有個小巧精緻的梳妝檯。

從進門的那一刻開始，柴清妍三人就進入了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目光審視掃過整個房間，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若有若無間，他們的身體與臥室裡的一切都時刻保持著距離，彷彿那些東西都包裹著一層某種致死的劇毒。

梅封則更加謹慎。

不過他想著儘快完成調查好去地下室繼續刷怪，小心觀察了半天沒有收穫，便走到房間裡所擺放的為數不多的傢俱梳妝檯前抽開抽屜看了一眼。

身後的顧莊三人頓時心中一緊！

這一刻，他們的目光竟緊張又興奮地盯著梅封，似乎在期待著他會發生什麼變化.

不料梅封卻隨手從梳妝檯的抽屜裡拿出一面小巧精緻的深褐色木製鏡子，鏡框上背面用傳統的雕刻工藝刻畫出了精細的花卉紋飾，卻被歲月侵蝕成了模糊的灰色圖案，但手柄卻異常光滑像是被人經常拿起的樣子。

梅封下意識地要翻過來。

毫無預兆地，身後突然傳來了個氣鼓鼓的聲音，“真是沒禮貌的傢伙！在女孩子的臥室不要亂翻人家東西啊。”

梅封轉過身，發現小鳥遊千秋卻噘嘴撇過了腦袋。

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

他撓了撓眉心，隨手又將鏡子放了進去並且順手關上了抽屜，砸吧了下嘴道，“沒錯，是不能亂動別人東西，我的錯。”

然而梅封沒注意到的是，當他放回鏡子關上抽屜的瞬間，身後的顧莊和柴清妍三人對視了一眼，眼中似乎都有些失望。

好一會兒之後，顧莊才陰個臉，對梅封說道，“這裡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們去主臥看看。”

說完，他就先走了出去。

梅封聳了聳肩，從善如流地跟了上去——人家樓下陪他刷了那麼多經驗，投桃報李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看到兩人出門，其他人也紛紛走出。

不過，走在最後面的胖子皮景輝在即將抬腳邁步出門的時候，忽然，他隱約聽到了身後似乎傳來木地板在腳步踩踏下時發出的咯吱聲響。

他下意識地回了下頭。

房間裡什麼也沒有，只有那扇沒有關好的玻璃窗被夜風吹的輕輕晃動，在月光下反射著淡淡的微光。

倏然間.

一點一點倒映出了皮景輝的面容輪廓。

他原地愣了一下。

“胖子，快點跟上。”

前面傳來了顧莊語氣有些不耐地催促。

“來了。”

片刻後.

皮景輝應了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他踩在走廊地毯上的步伐，卻似乎一下子變得異常“輕盈”了起來。

主臥房間。

牆上擺了一些古董裝飾品，包括一副銅製壁燈、一個瓷制花瓶和一個華美的青銅雕塑，房間裡有兩張床，一張大的雙人床，還有一張兒童床，床上面還放著撥浪鼓等小玩具，從佈局看上去也能感受到昔日的溫馨。

進門後，梅封就現在房間一隅看到了一個翻蓋式書桌和一個陳舊的書架。

顧莊等人的視線依舊警惕，掃視打量著房間裡的種種，讓梅封不由疑惑起了他們口中所謂的調查任務。

梅封這次沒有亂動什麼，只是好奇地走過去掃了幾眼書架，書架上堆滿了舊書和檔案，大部分封皮已經褪色，有些書甚至整本都被蟲蛀光了，他也就沒了翻開看看的興致。

這時，門口的柴清妍忽然彎腰，對怯生生抓著她衣服的小鳥遊千秋說了幾句什麼，似乎在拜託什麼事情。

忽然，小鳥遊千秋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臉上揚起了天真無邪的笑容，跟著也走了進來幫忙。

大概十分鐘之後。

結果依舊是一無所獲。

陰沉男顧莊的臉色顯然也幾分不耐了，情緒有些急躁地來回踱步，好幾次都似乎要作出什麼嘗試但都忍住了，視線又落在了梅封和小鳥遊千秋身上。

“呃雖然不知道你們的調查任務是什麼。”斜靠在書架旁的梅封以為對方在徵詢自己的意見，認真地思考兩秒，開口提議道，“但要不要.去地下室看看？”

顧莊聞言額頭青筋一抽！

這傢伙是跟那些行屍有什麼仇嗎？！

他有些想要發火，一旁的柴清妍見狀卻打圓場笑著道，“反正這裡也沒什麼線索，不如就下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有什麼發現？”

說著，她就朝著顧莊偷偷使了個眼色。

顧莊似乎也反應過來了什麼，看了梅封一眼，臉色忽然平靜了下來，沉默地點了點頭。

柴清妍臉上露出笑意，抬手對著小鳥遊千秋招了招手，轉身就要出門。

走到門口，忽然，她一下子止住了腳步，手腕上的手環滴滴閃動了兩下紅色提示燈。

“怎麼了？”察覺異常的顧莊眉頭一擰。

柴清妍卻很快回過神來，有些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壁壘裡面好像有人對我發起了緊急聯絡，我.”

壁壘裡面自然就是本體所在的居所，冒險者的本體周圍出現緊急情況，可以透過這種方式聯絡意識沉浸在元境中自己。

“一分鐘，快去快回。”顧莊不耐煩地說道。

“嗯，很快。”

柴清妍立刻點頭，嘴裡有些疑惑道，“奇怪，誰大半夜的聯絡我，這裡就先交給你們。”

說完後，她就閉雙眼原地暫離登入，身體一動不動。

然而僅僅是十秒不到。

柴清妍的身軀就微微一震，陡然一下子瞪大了雙眼，轉過身時臉上浮現出一抹異常荒誕且驚恐的神色。

“怎麼了？誰在外面聯絡你？”顧莊皺眉。

“是是皮景輝！”

顧莊頓時一愣。

這傢伙不是跟在他們後面嗎？

為什麼會線上下聯絡他們？

柴清妍此時臉色一片煞白，視線甚至沒敢去看余光中身後那個微胖的身影，對著皺眉顧莊結結巴巴道，“你開了【勿擾】他聯絡不上你，剛聯絡我說.說他突然被踢下線了！問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

胖子被踢下線了？

顧莊霍然轉頭，死死地盯著身旁那個笑吟吟看著他的皮景輝，一股寒意倏然像是小孩的手爬上她的脊背。

要知道，

元境可沒什麼“託管”服務。

那這從剛開始就跟著他們的傢伙.是誰？

“嘻嘻.被發現了啊。”

一聲嬉笑打破了房間裡這詭異的安靜。

下一剎，只見皮景輝毫無預兆地抽出腰間的快刀，詭異無比地閃到了顧莊的身旁。

後者還沒反應過來，寒芒閃爍的刀刃就貼近了他的脖頸。

嗤啦—！

一道冷冽的寸芒閃過，顧莊腦袋猝然飛了起來。

驀然瞪大了雙眼的他，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這個平日裡臃腫笨拙的傢伙會有如此快的速度！

然而與此同時，他的意識卻已經無法阻擋地消失在了元境中，剩下那個無頭的義骸也一個前傾砸在了書架上。

“被弄壞了啊嘻，沒關係，我會把他重新拼起來的。”

“你們也一樣哦。”

皮景輝轉過頭，臉上戴著瘮人的微笑，掃視過眾人時喉嚨裡發出了詭異陰森的嬉笑聲。

與此同時，轟隆一聲！

角落裡，破損腐爛嚴重的書架陡然被顧莊的無頭義骸一下子砸倒在了地上。

成堆的書籍和檔案四散飄散，堆積了數年的塵埃瞬間被掀起大片大片在空中紛紛揚揚。

“嗯，那是什麼？”

站在一旁的梅封卻詫異地發現了一張夾在某本書中的枯黃信紙脫落了下來，隨著空氣中的塵埃一起飄舞。

他下意識地抬手接住，低頭卻只來得及掃了眼開頭那行字。

【3月18日，囡囡，家裡很多人都怕你，媽媽不怕，媽媽心疼你，媽媽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

嗯.這好像是一頁日記？

沒來得及想太多，眼看瞬間折損兩人，門口的柴清妍就發出了一陣尖叫，對著梅封叫道，“快！快跑！”

說罷，她就一個人轉身就跑出了房間。

梅封見勢不對，這個陡然性情大變痛下殺手的“皮景輝”顯然不是他能對付的——剛剛他甚至都沒看清對方出手的動作，於是也二話不說跟著就跑出去。

路過門口，他低頭一看邁著小短腿的小鳥遊千秋。

大發善心的他想也沒想，順手又一把提溜住對方的後衣領，像是拖小雞一樣拉著就跑。

咳咳咳！

小鳥遊千秋頓時一陣乾咳！

這一刻，她彷彿又回到了今晚被人拖著一路拉回營地的社死時光，心中頓時一陣氣惱，小腳亂蹬著想要口吐芬芳。

可一看背後追出走廊那個臉色三分詭異、三分嬉笑還有四分變態的皮景輝，頓時又一下子乖乖閉上了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