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絕非尋常小太監那般,你是真的有遠見之人。”
“趙嬤嬤說你也是江南出身,那自然也是能懂得我的思家心切。”
“本宮允你一句,若你願做我的助力,等將來若有時機,便送你出宮。”
“哪怕是個太監,在宮外總比在宮內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強。”
“再不濟你也可以去江南,有虞家在,可保你後半生榮華富貴。”
沈揚塵聽得一陣沉默。
殿中香菸嫋嫋,水汽未散,那女子的聲音彷彿帶著溼意,輕輕敲打著他的心門。
送他出宮,允他榮華富貴?
哪怕是再虛浮的許諾,在這紫禁城的鬥獸場裡,也足以叫人動心一瞬。
但沈揚塵只是低頭靜靜地垂著眼簾,將情緒藏得滴水不漏。
“娘娘如此信任,奴才自是感激涕零。”
他慢條斯理地行了一禮,語氣溫和卻不見半分應允的痕跡:“只是奴才如今不過是熹貴妃身邊打雜的,能否護得住娘娘與虞家,實在是力有未逮。”
趙美人聽出他話中的推辭,倒也不動怒,只是輕輕一笑,語氣不緊不慢:“你既能幫熹貴妃把局下到謝皇后眼皮子底下,又怎會只是個打雜的?”
“你不信我?”
沈揚塵抬眼望向趙美人,眼中一瞬有光,卻轉瞬即逝:“奴才不敢。”
“只怕娘娘押錯了寶。”
聽到沈揚塵這不安,趙美人的手指輕輕撫過自己溼漉漉的髮絲,微笑中帶著一點薄涼的譏諷。
“這後宮啊,人人都想著往上爬。”
“卻沒人想過,船翻了,是不是連根木板都撈不到。”
她語聲柔軟,但卻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沈揚塵沉默了許久,忽而緩緩說道:“若奴才真有這份膽量與本事,不會只押一條船。”
趙美人神色一滯,隨即失笑出聲,笑意中卻帶了幾分悲涼:“你倒也坦率得緊。”
“可惜這宮裡從來沒有兩條都能駛到彼岸的船。”
隨著她話音落下,屋外一陣風起,吹動簾幔,似有細雨打在窗欞。
“娘娘放心,奴才雖不能保娘娘平安一世,但眼下……也不願看著虞家真就這般沒了退路。”
這話沒有承諾,沒有誓言,卻像是一道投石入湖的漣漪,在趙美人眼底緩緩漾開。
她望著他良久不語,隨即輕笑一聲:“那我便當你答應了。”
沈揚塵在她話落後躬身一禮,轉身離去。
離開了景和宮後,沈揚塵一路折返回流雲殿。
宮門未閉,內室燈火明亮,氣氛卻顯得格外寂靜,彷彿是在等著誰一般。
“公公回來了?”
見到沈揚塵的身影,一名年輕的宮女迎上來行禮,壓低聲音道:“貴妃娘娘剛沐浴完,說讓您回來後即刻去正殿。”
沈揚塵聞言心神一動,點了點頭隨即大步流星的邁步進入正殿。
只見正殿之中,熹貴妃倚著貴妃榻坐著,披著素白狐裘,烏髮未綰,正低頭研磨著一支檀香。
聽到沈揚塵的腳步聲,她並未抬頭,只淡淡道:“趙美人說什麼了?”
沈揚塵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很快的反應了過來。
宮中耳目遍佈,他與趙美人密會之事,壓根瞞不住。
“她說了一些關於虞家的事。”
沈揚塵朝著熹貴妃拱了拱手,如實開口說道:“也提到了……謝皇后為何要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