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有工作,一個月五六十塊的工資,在咱們林城不算低了,怎麼還找大姐借那麼多錢?以後用錢可得有個計劃,不能再這樣了。”
辦公室外,那些原本假裝路過的老師們,這會兒也不裝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壓低了聲音,卻又掩不住興奮地交頭接耳。
“聽見沒?欠了一千多呢!”
“嘖嘖,這李國強平時看著人模狗樣的,沒想到啊……”
“他大姐可真厲害,直接鬧到學校來了!”
“可不是嘛,那氣場,嚇死人!”
這些議論聲像一根根細密的針,扎得李國強渾身不自在,臉上火辣辣的,彷彿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一般。
面子、裡子,今天算是丟了個一乾二淨!
一想到明天就要從牙縫裡擠出那五百塊錢,還有以後每個月雷打不動要被颳走一半的工資,他這心裡就像被鈍刀子割肉,疼得鑽心。
他強忍著滿腔的屈辱和憤怒,對著張主任點頭哈腰,聲音都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諂媚:“張主任,您放心,我……我一定處理好家裡的事情,絕不再給學校添麻煩!”
“以後我保證,保證好好孝敬我大姐,絕不會再讓她找到學校來!”
張主任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板著臉,重重地“嗯”了一聲,轉身揹著手走了。
圍觀的老師們見沒熱鬧可看,也識趣地漸漸散去了。
直到張主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李國強才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靠在門框上。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鈴聲響起,李國強簡直是逃一般地衝出了辦公室,連腳踏車都蹬得飛快,一路朝著家裡狂奔。
一進家門,他連口氣都顧不上喘,劈頭就問正在哄著孩子,一臉驚魂未定的秦曉涵:“曉涵,今天……今天我大姐是不是來過了?”
秦曉涵一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狼狽不堪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妙,立馬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上午李玉琴如何上門,如何咄咄逼人,尤其是李國軍、李國勇他們怎麼頂撞,李玉琴怎麼放狠話說要扒了他們家房子的事,添油加醋地學了一遍。
她拍著大腿,聲音都拔高了八度:“你是沒瞧見她那凶神惡煞的樣子,跟個討債鬼似的!說咱們要是不給錢,就,就要帶人來扒了咱們的房頂!”
李國強聽得臉色鐵青,胸口一陣陣發悶,太陽穴突突直跳,指著秦曉涵就罵:“你個蠢婆娘!她都鬧上門了,你怎麼不早點去學校給我報個信?害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在同事和領導面前丟盡了臉!”
秦曉涵頓時委屈得眼圈都紅了,聲音也帶上了哭腔:“我怎麼報信啊?她前腳剛走,我後腳就想去,可她騎著腳踏車,我兩條腿哪追得上她?”
“再說,她明擺著是衝著你學校去的,肯定比我先到啊!我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到她前頭去!”
李國強一聽,也覺得是這個理,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蔫了下來,煩躁地在屋裡踱來踱去。
秦曉涵看著桌上那張被李國強揉得皺巴巴的保證書,小心翼翼地問:“國強,那……那錢,咱們真要還啊?五百塊呢,還有以後每個月一半的工資,這日子還怎麼過啊?孩子還要吃奶粉呢!”
李國強沒好氣地吼道:“你以為我想還?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能買多少奶粉,買多少肉了!”
“可不還怎麼辦?你沒聽見她說嗎?她要去學校鬧!今天張主任都在場,保證書都簽了,按了紅指印!我要是敢賴賬,她明天就能讓我在學校裡待不下去!”
“我這人民教師的鐵飯碗還要不要了?名聲還要不要了?”
秦曉涵也是一臉愁容,小聲嘀咕:“你說這大姑姐是怎麼了?以前不是挺好說話的嗎?咱們跟她借錢,她什麼時候這麼不給面子過?怎麼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這麼厲害,這麼不講情面?”
李國強煩躁地擺擺手,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還能因為什麼?肯定是姐夫退伍受了傷,國家給的待遇不如以前了,她心裡不痛快,受刺激了唄!”
“以前姐夫在部隊吃香喝辣,她腰桿子硬,現在不行了,就想把以前撒出去的錢都撈回來,給自己傍身!真是個勢利眼的女人!”他憤憤地罵道。
“那……那現在怎麼辦啊?”秦曉涵六神無主地看著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李國強在屋裡又轉了兩圈,緊鎖的眉頭忽然一鬆,猛地一拍大腿,眼睛裡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
“有了!”他壓低聲音,湊到秦曉涵耳邊,神神秘秘地說:“咱們回老屋,去找媽!”
“我就不信了,媽出馬,她李玉琴還敢不聽話?她再橫,再厲害,還能不孝順媽?這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她也受不住!”
“只要媽開口讓她別要這錢,或者少要點,讓她寬限個一年半載的,她還能不答應?到時候拖著拖著,說不定這事兒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