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夜裡,鎮中忽然亂了起來,俺爹讓俺抱著阿大躲在草垛裡。俺在草垛裡,就看著賊人闖進來,逼迫俺爹拿出財物,俺爹也照做了。可這些賊人……這些賊竟還是將俺爹殺了,最後確實逼問不出財貨,竟然放火將俺娘燒了……嗚嗚嗚……俺娘疼得滿地滾,眼見要撲到草垛,卻硬生生轉頭,撞死在了門柱上……”
說到這裡,徐二丫終於泣不成聲,連帶著兩三歲的成阿大也嚎啕大哭。
此時全場已經無聲,不止張小乙這種本地人恨得咬牙切齒,就連坐在側方,一直以淡然示人的陸游也停止翻閱文書,呆坐出神。
劉淮再次嘆氣,一揮手,又是兩名金軍俘虜被押了上來。
只不過這次是張白魚親自押送。
“徐二丫,這兩人都有疤瘌,都缺了一隻耳,也都是隊將,你來認認,誰是兇手?”
其實用不著認了,當兩名金軍俘虜被帶上來的時候,徐二丫就死死盯著其中一人,偏偏這人卻不似別的俘虜一般垂頭喪氣,卻是昂然自顧,狠狠向著徐二丫瞪了回去。
“是他嗎?”劉淮問道。
“正是他,俺做鬼也忘不了他!”徐二丫的眼中噴薄著仇恨的怒火。
然而小孩的怒火似乎沒什麼威懾力,最起碼讓這疤臉缺耳大漢笑出了聲。
“劉公,你們忠義軍既要做大事,為何要殺壯士?難道只為給這個小娘皮小畜生主持公道?”
劉淮沒想到現在還能遇到這種符合封建主義核心思想的戲碼,也是有些無語,可立即就喝罵了回去:“我聽聞弱者一怒,抽刀向更弱者,強者一怒,抽刀向更強者。見了平民百姓肆意殺戮,作威作福;見到我等就伏地投降,搖尾乞憐。你這賊廝,也敢自稱為壯士嗎?”
山東河北兩路到處都是義軍,北伐軍根本不會缺人手,劉淮瘋了才會在這種場合對屠戮百姓的金軍進行招降納叛。
“張四郎,速速了結此人!”
張白魚面色不變,一腳踹到這疤臉大漢的膝彎。
疤臉大漢狼狽跪倒在地,終於慌亂:“劉公,強弱哪能這般分?臺下這兩個小混蛋就算再來一百個,就不是俺的對手。劉公,只要饒俺一命,俺一定……”
話沒說完,劉淮終於不耐:“強弱之分,哪裡是你能知曉的?!”
臺下的徐二丫臉色慘白,卻是立即咬住嘴唇,奮力呼喊:“太尉!劉太尉!此人與俺血海深仇,讓俺親手殺了他報仇吧!求你了太尉!”
劉淮本能想要拒絕,他並不想讓這名豆蔻年華的姑娘落下終身難忘的心理陰影。
可他卻又立即醒悟,這算個屁的心理陰影,真正的心理陰影,早就在前夜徐二丫全家上下被一個個殺掉的時候就已經落下了。
那成家的主母,在全身是火的情況下,為了給義女與兒子一條活路,竟然能忍住劇痛活生生的撞死了。徐二丫眼睜睜看著這一幕該是如何的肝膽欲裂?
劉淮想一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於情於理,他都無法阻止徐二丫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