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無事,大概是這些日子以來最空洞的一天了,景泰帝不想回皇宮,因為一回去身邊的人就開始嗡嗡嗡嗡的折騰他,用最誠懇的態度說最愚蠢的話。
“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說你是個佞臣,說你禍國殃民,說你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你是不是佞臣,朕還能不知道?朕信了十年忠臣,信到最後半壁江山沒了,朝廷也快散了,朕算是明白了,天底下哪有什麼忠奸,只有聰明人跟蠢蛋。聰明人壞點朕都認了,高士廉至少知道什麼叫圍三缺一,知道什麼叫敵我雙贏,那些個蠢蛋非要一條路走到黑,真是他孃的笑話。”
景泰帝穿著個蓑衣戴著個斗笠坐在湖邊黃金釣位上釣魚,逼逼賴賴沒完沒了,夏林坐在旁邊盯著被雨點打得飄忽不定的魚漂,時不時的瞥他一眼,大多數是不回話了,因為他的話沒法接,有些東西著實是很奇怪的。
這會兒紅鳶提著食盒過來給他倆送飯,景泰帝接過飯碗回頭看了紅鳶一眼:“聽聞你武藝高強?等會朕……真的想與你打一場。”
“你?”紅鳶有些納悶的看了一眼景泰帝:“田老爺你不行的,等閒男子都不是我對手。”
“哎呀!”景泰帝三兩口吃掉飯,把斗笠這麼一摘,活動了一下筋骨:“我還不信了,你可知我打小那便是禮、樂、射、御、書、數樣樣精通,還打不過你這小娘皮?”
紅鳶哈哈一笑,盡顯江湖兒女之豪氣:“田老爺執意要捱揍,那我也沒法子,拳腳刀兵,任你選擇。”
“刀兵無眼,還是拳腳吧。”
景泰帝信心滿滿的起身,抖落了身上的水珠,再次活動了一下臂膀,深吸一口氣道:“就在這開始吧。”
紅鳶也不廢話,更沒有什麼起手式,踏足定勢之後身形一擰,便使白打擒拿手鎖喉扣頸,不過這一招太過招搖,被景泰帝以雙臂震開,雙肘相擊發出溼布悶響。景泰帝到底是男子,力道上是要強一些的,他順勢沉腰掃出赤背抱腿,試圖直接以投技擊潰紅鳶。
哪知道紅鳶使出鷂子翻身,以絕對的輕靈之姿翻過了景泰帝的腦殼,來到了他的身後,借力騰轉如同風車,只是電光火石之間勝敗便已經分了出來。
“哎呀……”景泰帝站了一會兒,眼珠子這麼一轉,突然扶住了自己的腰,哎喲哎喲的叫喚了起來:“不成不成,我的腰,我的腰扭了……道生快來扶我,快快快,要站不穩了。”
夏林給了他一個巨大的白眼,上前把他攙到了小亭之中,景泰帝這會兒眼神賊溜溜的還透著幾分心虛。
“紅鳶你先回去休息吧,他靠一會兒就好了。”
聽到夏林的話,紅鳶哦了一聲便走了,她本就是這麼爽快的人,而且根本也看不出景泰帝到底是不是裝的。
只是他一走,景泰帝就瞬間滿血復活,他回頭瞄了一眼,發現紅鳶真的離開之後,他才長嘆一聲說道:“真厲害啊……”
“你非要逞這個能。”
“哎呀……”景泰帝輕嘆一聲:“還是作詩好了,舞刀弄槍著實不適合我。”
他倒也能屈能伸,也沒有什麼戾氣,躺平之後的皇帝的確能看出來是鴻寶帝的親兒子,那一份隨便如何都ok的態度,跟他爹可謂是一脈相承。
兩人釣到了下午時分,仍是無事發生,景泰帝這會兒突然一扭臉:“勾欄聽曲去?”
“不好吧?”
“有甚的不好,閒著也是閒著,如此瓢潑大雨,前線也無軍報,城內也無人搞事,倒不如去聽聽那抑揚頓挫。”
“行,叫上老張,城裡的雞他都熟。”
“嗯……嗯?”景泰帝一愣:“幾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為了畫畫會主動去青樓為女子畫像,一來二去就熟了。”
景泰帝還是有幾分疑惑:“可畫像為何是要青樓女子?”
夏林起身晃了晃腦袋,將身上的水氣搖落,扭頭對景泰帝莞爾一笑:“你以為他的骨相之術是怎麼研究出來的?”
“哦!!!”景泰帝恍然大悟:“那他身子能頂得住?”
“其實還行,他那人除了嘴賤之外,沒什麼不良嗜好,他真是純作畫,而他的畫你也知道,可謂美輪美奐,京中妓子甚至都想畫重金求他一畫,他不給畫的妓子,身價當日就要跌三成。”
“乖乖,這傢伙……一邊給朕當相國,一邊去當那風流才子啊。”
“羨慕啊?羨慕就整個一技之長唄,他現在民家雅號畫中仙,沒幾個人知道他就是當今侍中郎。”
“真羨慕。”
景泰帝仔細琢磨夏林的話,覺得自己大概是要學個風雅之技了。不成,今日一定要拉上老張!
兩人出了湖心島,連拉帶拽的把老張拖出了門,三人換上了文士的衣裳,還沒商量要去哪呢,景泰帝就開門見山的說要老張帶他去青樓,他要見識見識所謂的畫中仙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
“你們真是閒的。”
老張舉著傘嘀嘀咕咕的說道:“這種事情有個甚的好看。”
“看看嘛,這些日子朕都快憋的喘不過氣了,今日這又是休沐又遇到這大雨,算是能安穩一些了,稍稍讓朕喘口氣吧。”
“喘口氣我帶你去看些高雅的。”
“不去,高雅的朕看的太多了,朕就要整點俗的。”
老張回頭看向夏林:“又是你吧?”
“跟我有毛的關係,再逼逼我參你一本抗旨不尊。”
景泰帝連忙點頭:“對對對,抗旨不尊。”
“行行行,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碰到景泰帝還好說,但碰到夏林這個無賴,老張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他只能屈從的帶著景泰帝來到了京城中最大的青樓之中。
人家都說啊,這江南道什麼都好,唯獨就是沒有正經的青樓賭坊,所以那邊進不去的東西在京城自然就是四處開花。
不過自從那一把火把京城最黑暗的淫窩給點了之後,這些開青樓的也收斂了一些,而楊家之前是娛樂業最大的老闆,這些日子也不太行了,所以競爭雖然激烈,但相比較以前的確是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