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覺靈敏的夏林老早就來到了年輕人的集會之中,他坐在裡頭會被人喊前輩,倒是有幾分可笑,畢竟好像他被稱為年少有為也才是幾年之前,但回頭一看卻已是十五年那麼久了。
他在文壇的影響力早就沒了,就像是一個過氣歌手,雖然提起那些個還是膾炙人口,但這個人卻已經很少再被人提起了。
今日金陵詩會來的人很多,但沒人能認出夏林,因為他每次公開露面的時候要麼就是一身戎裝,鬍鬚一大把,要麼就是盛裝出行,滿身榮華。現在他理了頭髮,颳了鬍鬚,就是一個素淨的“中年”叔叔罷了,身上帶著幾分書卷氣。
倒不是說他真是叔叔怎樣,而是當下會參加金陵詩會的人平均年齡不過十八,他一個三十歲的老幫菜讓這些十八九甚至十五六的孩子叫一聲叔叔又是如何?“前輩,您為何不上前寫上幾篇詩文呢,好叫我們見識見識。”
有人過來跟夏林聊天時閒聊到這個點,夏林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有這個才華,就是當年參加過,如今過來瞧瞧罷了。”
“還不知前輩名諱是?”
“無名之輩,考不上的秀才,活不起的凡人。”夏林笑著擺手道:“說了反倒是個笑話。”
那年輕人只是笑著拱了拱手並沒說太多,只是他覺得面前這位叔叔的氣度和談吐決然不是什麼考不上的秀才,但人家不肯說,再問就不禮貌了。
今日主持詩會的人蠻有名的,是金陵城中的大才子,字知文。本名夏林也不知道,反正他也沒仔細問。
當下詩會跟他那會兒也有了很大的不同,要知道他自己就是詩會取士上的道,而現在這條路已經全部被封死了,完全不可能再透過這種歪門邪道來取士,所以以前的詩會多少還沾點政治訴求,而現在幾乎已經成為了賣弄、裝逼和炫耀的大集合。
當然了,也不是全盤否定,這裡頭其實還有不少人會去宣傳自己的想法和對社會的看法。
雖說大魏當下律法一團糟,政壇一團糟,但世上的事都是兩面性的,一團糟的同時就一定伴隨著相對的自由,普通人只要不大放厥詞的攻擊和辱罵,正常的評論朝政也好,評論朝堂上的方針也罷,都不會有人去在意。
寫反詩也行,反正現在每天都有人胡說八道,哪怕有人寫了反詩也只是博人一笑,第二天抓到京兆府訓誡一番就會給放了,晚上甚至還能回去吃個晚飯。
所以在這樣的大開放前提下,大魏的文化氛圍其實是來到了一個相對巔峰的狀態。
而夏林今天之所以來這裡,也是因為聽聞最近金陵城有大量的讀書人賦閒,讀書人賦閒沒工作就是不穩定因素,但能直接去處理他們麼?他們也只是政策所帶來的副作用而已,得想辦法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才行。
於是他就要貫徹深入基層的基本方針,走到年輕人之中去傾聽他們的想法,然後再想辦法去解決他們說提出來的問題。
“其實這裡的漂亮女子也不少。”這會兒一直在旁邊吃東西的傢伙,鬼鬼祟祟的湊到了夏林的旁邊:“這位兄臺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呀?”
夏林側過去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來這裡就是為了看姑娘的?”
“也不盡然。”說完他從旁邊拿出了一個小包裹,悄悄開啟給夏林看了看:“兄臺你看。”
夏林拿了起來,發現裡頭都是一本一本的手抄小冊子,他翻開看了起來,裡頭的內容可謂是相當反動了,全是配了圖的世家行兇圖,上頭把古往今來所有世家貴胄作的惡全部整合到了當今這些人頭上,然後一一呈現出來。
換而言之就是上頭的東西都是真的,人物物件也是真的,唯獨在時間上做了點小假,可就是這點小假卻是讓人看得是雙手顫抖,怒不可遏。
“等會我要把這些分發給他們。”那小子眯起眼睛說道:“兄臺覺得如何?”
“誰讓你這麼做的?”
“哈哈哈,當然是拿了錢辦事的。不過我覺得這些冊子還不行,他們頂多是當個熱鬧看看。”
“哦?你還有什麼想法?”
“那自然是有的。”這年輕人搖頭晃腦的說道:“不過嘛,你現在身份可疑的很,不能告訴你。你交點押金給我。”
夏林哈哈一笑,從懷裡摸出了個十兩的票子遞了上前:“這可以?”
“可以可以。”年輕人接下了票子,湊到夏林耳邊說:“所謂過江之鯽雖多而散,他們這些人整日鬆鬆散散,詩詞歌賦,何堪大用?我是打算把那些人弄到一起來。”
夏林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外頭,只見街頭上那些賣畫的、代寫信的、寫訴狀的、甚至是說書的素衣書生們,掃了一眼之後他回頭愕然道:“他們?”
“正是。”
這年輕人說著,手上再次搓動了起來,夏林搖了搖頭再次拿了十兩銀子遞給他:“可沒有了啊,你這一下子把我一個月的例錢都給拿走了。”
“好說,兄臺,借一步說話,這裡沒意思。”
夏林自然是跟著他站了起來,他還指著那個包袱:“你的小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