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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碭山縣近郊,久違的夕陽刺破雲層,照在聚河而成的湖澤上。
湖澤兩岸,皆是梨樹,卻因現在時處隆冬,放眼望去,只能得見光禿禿一片。
一路過來,愈靠近碭山,人煙就愈多。
所謂“為光耀故里而取地名,自古當權者大有為之”,現今大梁皇帝朱溫,故鄉便是碭山。光化二年,時任宣武節度使的朱溫向昭宗上表,奏請於碭山置輝州,相當於將他的故里在行政上徑直抬了一品。
也是因此,現在單看碭山一縣,竟有一副太平盛世之景。
從曹州走過來,相當於一日徒步走了百里,就算蕭硯有內力託底,此時也有些力竭感。
在他身後,姬如雪抱著劍遠遠的跟著,看起來卻更是不堪。
蓋因二人都有一個尷尬的事實。
他們身上都沒有錢……
少女餓的嘴裡起了唾沫,腳踝也有些痠痛。
就算是武人,如此遠的距離,也是要騎馬的!到現在,她已不知為何要跟著蕭硯了,腦中只留有一個意識,跟著他就行……
路邊,一個農夫模樣的老人停下了螺車,以河南地區特有的方言招呼道:“丫頭,快上車吧,俺看你與前面那小郎走了許久嘞,天馬上黑了,俺送你們一程。”
姬如雪愣了愣,下意識緊握著劍柄,但迎目過去,卻見老農慈眉善目,好似完全不詫異她手裡的長劍。
是了,碭山臨近齊魯,習武之風甚濃,恐怕並不以武犯禁。
抿著唇,姬如雪稱謝道:“多謝老丈。”
“犯不著與俺客氣,俺孫兒都和你差不多大了。”老農甚是健談,同時還向少女詢問:“前面那小郎君,可要載上?”
“載……”姬如雪頓了頓,輕哼一聲,繼而氣道:“不載他!”
老農哈哈一笑,緩緩駕著騾車追了上去。
前面,雖距離他們尚遠,但蕭硯亦聽見了二人的對話。
他心下毫無波瀾,埋頭行走著。
此時返回曹州,只會馬上陷入險境之中,若想掌握主動權,還得多多知道一些資訊才行。
正當他在思忖之際,那騾車卻穩穩的停在了他身旁。
“小郎君,莫要與這小娘子置氣了。俺們大好男兒在世,怎可與小女兒計較這許多,來來來,上俺車來,載你們進縣城。”
蕭硯略為詫異,張口道:“老丈,我與她……”
“哎呀呀,你這小郎子勿要多話,你們小兩口鬧彆扭哩,真當老朽看不出來?快快快,天都要黑哩。”
這番話,令車上車下兩人都沉默了。
姬如雪耳尖略紅了些,她想要開口說明,卻一時不曉如何解釋。
蕭硯心中思量片刻,嘆了口氣,爬上了載滿木柴的騾車,同時向老農笑著稱謝:“讓老丈笑話了。”
“俺這大半輩子,講究的就是一個通透。小兩口鬧彆扭不打緊,可若最後抹不開臉,豈不浪費了兩家長輩的好心哩?老朽觀小郎子,應是大戶人家吧?怎與這小娘子落成如此模樣?”
“勞老丈費心,我與……”蕭硯頓了頓,繼而笑著道:“我與小妻本該是與家中長輩一起自汴梁東去兗州,路途遇流寇劫道,遂與家人走散,只能一路奔赴縣城而來。”
在一旁,姬如雪抱著劍,偏著頭將下巴支在膝蓋上,雖有些不自然,卻也沒有反駁。
在朱梁腹地,他們二人既無路引,且還身份不明,是極容易被當成敵國細作對待的。
“呀,那可得快快報官!這膽大包天的流寇,靠近天子故里,居也能出沒!天可見,陛下仁德如此,當今比起十年前,可算盛世了……”
蕭硯點了點頭,溫和道:“自是如此。”
“你們夜裡沒有地方落腳吧?若不嫌棄,去老朽家中可好?俺兒子孫兒皆在兗州,家中尚不算擁擠。”
“那就多謝老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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