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若是真的想要投效梁廷,必然也不會在乎他這一藏兵谷信使的身份。畢竟這一介小年輕,怎能知道大帥的厲害呢?
他哼哼唧唧的,白了眼一旁的段成天,“老段,你我多年的老交情,今兒可就吹了!”
段成天撓著後腦勺,只是憨笑。
“切。”
上官雲闕轉頭掃視著這層閣樓,才發覺這已是整座安樂閣視線最好的地方,可以俯瞰整個大堂與二樓的所有動靜。
旁邊,幾個不良人抬來了幾張胡凳,分列在兩邊。
蕭硯隨意選了一張,坐了下去。
“天巧星此來,大帥是如何下的令?”
“都已經落在你手裡了,什麼命令還重要麼……”上官雲闕哀愁的長嘆一聲,繼而苦著臉道:“莫叫什麼天巧星了,難聽死了。叫我上官就好,妄我還說什麼前輩呢,居然被你一個晚輩這般戲耍。”
蕭硯輕聲一笑。
這看起來好似是上官雲闕藏不住話,但偏偏是其全然不在意方才那些芥蒂,向他以示親近的表現。
“上官兄是豁達人,還望不要怪罪段大哥與梁大哥,他們二位也是受了我的蠱惑而已。”蕭硯道:“在下亦會遵守承諾,屆時必會跟著上官兄回去面見大帥。”
上官雲闕撇了撇嘴,捏著蘭花指道:“能不豁達嗎?我可真怕稍不答應,就被丟到茅房裡燻他個三天三夜……”
縱使是梁知,此時也板不住臉了,幹聲一笑。
見氣氛已然活躍,上官雲闕眼珠子一轉,稍有些擺譜道:“大帥的命令,便是帶你回去。我猜吶,起初的原因,還是因為你們在洛陽鬧得動靜太大,大帥想要見見你。不過現在麼……”
他壓低了些聲音,同時指著周遭的一切,“你個人投效朱溫,誰也管不了你。但你偏偏要掛一個不良人的身份,這不是敗壞我不良人的名聲嗎?大帥那裡恐怕說不過去。還有,你在這搞的什麼東西?安樂閣怎麼就成了你的產業?”
“這些東西,上官兄今後會慢慢知曉。”
“這哪成呢!”上官雲闕急道:“你入梁效命,總得解釋一下吧?若不然,我拼著翻臉,也要去搬一些救兵來,捉你回去!”
同時,他還不住看著一旁的段成天兩人,神色也嚴肅起來,“這可不是戲耍之言,你們二人應能知道,大帥若是動怒,天下間無人能承受得起。”
段成天聞言猶豫,梁知也有些思索起來。
對面,蕭硯沉吟了下,道:“無需為難他們,我給上官兄透露個底吧。”
“速速說來。”
“此去,為之借刀殺人。”
上官雲闕愣了愣,“殺誰?”
“第一個,河北劉守光。”蕭硯用手指敲著膝蓋,雙眸虛掩起來,“而後,河東李克用、淮南楊渥、蜀地王建……”
他的聲音很慢,語句很長,一個個名字流出,卻讓上官雲闕的背脊遍生雞皮疙瘩。
一旁,段成天與梁知雙手環胸,皆是肅然。
上官雲闕結結巴巴,“你、你借誰的刀?”
“朱溫。”蕭硯坦然道:“這柄刀,最是鋒利。不過,放心,他這柄刀握不長的。”
“等等,容我緩緩。”
上官雲闕揉著額頭,感覺意識有些混沌了。他記憶不斷閃動,似覺自己好像在哪裡見到過這些熟悉的名字。
突然,他靈光乍現。
是大帥的房中……
袁天罡的書架上,常年掛有一長串名單。
宋文通、李鴉兒……
太多了,卻又和蕭硯所說的名字格外契合。
他悚然一驚,蘭花指都不捏了,小心翼翼詢問:“你是想?”
“光復,大唐。”
蕭硯起身,低眸俯視著他,伸出手:“上官兄,想加入嗎。”
“這這這……”
上官雲闕結結巴巴,腦子裡一片混亂。
但即在此刻,一道爆竹聲忽地炸響,令他心肝一顫。
而後,整座安樂閣亮如白晝的燭燈瞬時齊齊熄滅,大堂間原本還稍顯安靜的一眾貴客先是一驚,繼而馬上嘈雜起來。
不過須臾,一抹亮色緩緩映出。
所有人傻然望去,卻見是樓閣之間,一輪明月高懸。
乍然,極有韻律的琴瑟聲緩緩奏起。
繼而,一縷彩練飄動,所有人便見一道倩影自黑暗中盈盈飛出,在月色中,翩翩長裙輕輕搖晃,其人似若仙子。
雅間內,姬如雪眨著亮閃閃的美目,抬目看去。
她們白日裡已打算離去,蕭硯挽留她時說過一句話。
“夜裡的宴會,希望你能去看看。有首詞,送給你。”
月色之下。
長裙飄飄、比仙子更像仙子的魚幼姝伴著琴瑟聲,輕聲緩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倏然,姬如雪的眸光一怔。
整座安樂閣,皆已開始因魚幼姝沸騰起來。
她的目光,卻只聚焦在那一人身上。
淡泊的亮色中,他身姿筆挺,似是心有所感,面掛溫和的笑意,向她望來。
耳畔,歌聲還在迴響。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少女的眸中,便緩緩噙出了些許水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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