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人啊，總是從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到別人熟悉的地方去

次日清晨，瀚海城的碼頭已熱鬧起來。

朝陽從海平面躍出，給粼粼波光鍍上一層金紅，鹹腥的海風裡混著漁民的吆喝聲，交織成一片鮮活的晨景。

陸景三人吃過早餐，沿著石板路走向碼頭。

王冬兒好奇地打量著往來的搬運工，他們扛著沉甸甸的漁網和貨箱，黝黑的面板上滲著汗珠，卻腳步穩健。

雪帝則望著停泊在岸邊的輪船，那些鋼鐵巨物在她眼中，比星斗大森林的古樹還要陌生。

“就是那艘。”

陸景指著不遠處一艘掛著藍底白帆的貨船，船身印著“瀚海號”三個大字，道：“掌櫃說這船明面上運乾貨，其實常給海神島送補給。”

三人登上船時，船員們正在忙碌地收錨。

一個絡腮鬍船長見他們走來，爽朗地笑道：“這位是陸公子吧？掌櫃的打過招呼了，艙房都備好，咱們這就啟航！”

隨著一聲悠長的汽笛，“瀚海號”緩緩駛離碼頭。

王冬兒跑到船舷邊，看著瀚海城的輪廓越來越小，直到縮成海平面上的一個黑點，才興奮地回頭：“陸景，你看！真的在走了！”

陸景和雪帝也走到船板上。海風迎面撲來，帶著比昨日更濃郁的鹹溼氣息。

湛藍的海面像是被打翻的藍寶石，遠處水天相接處，雲朵白得像棉絮，偶爾有海鷗掠過，翅膀劃破鏡面般的海水，激起一圈圈漣漪。

“好美啊……”

王冬兒眼睛亮晶晶的，伸手去接飛濺的浪花，興奮道：“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海。”

雪帝望著無邊無際的藍，冰藍色眼眸中泛起一絲漣漪。

極北之地只有永恆的冰雪，天地是單調的白與灰，此刻這片遼闊的藍，像一幅流動的畫，讓她緊繃的神色柔和了幾分：“極北從沒有這樣的景象，只有冰原和風雪。”

陸景笑了笑，指著遠處一群躍出海面的飛魚：“你們覺得震撼，是因為第一次見。等看久了，或許就習以為常了。”

王冬兒和雪帝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問：“你見過很多？”

“並沒有。”

陸景搖頭，轉頭看向正在整理漁網的船員，他們對身邊的海景視若無睹，有的在補網，有的在閒聊，神情平靜得像在自家院子裡散步。

“但你看他們。”

兩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船員們確實毫無波瀾，連偶爾躍起的海豚都沒能吸引他們抬頭。

“他們在海上待了幾十年，這片海對他們來說，就像雪帝看極北的冰原，王冬兒看昊天宗的山。”

陸景望著遠方，聲音輕了幾分，感嘆道：“人啊，總是從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到別人熟悉的地方去。所謂風景，不過是換了個視角的日常。”

王冬兒若有所思地託著下巴：“也就是說，我覺得海美，是因為我住慣了山裡？”

雪帝也微微點頭：“就像從未見過雪的人，到了極北會驚歎冰原的壯闊。”

陸景笑著頷首，海風掀起他的衣角，帶著三人的思緒，隨著船帆一同駛向深海。

接下來的三天，海面一直平靜如鏡。

王冬兒每天都趴在船舷邊看海，有時會撿些被浪花衝上來的貝殼，在甲板上堆成小小的塔。

雪帝則多半待在艙房，偶爾出來站一站，目光總投向深海，彷彿在感知什麼。

陸景要麼和船長閒聊海神島的趣聞，要麼陪著王冬兒看海，日子過得平靜而愜意。

直到第三天夜裡，變故陡生。

原本繁星滿天的夜空，不知何時被烏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