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期的《京師民生報》如同在京城裡點了一個核彈,炸的這古老的城市如同地震一般。
《揭帖論》如同一把利劍,刺穿了那些藏在陰暗角落裡的虛偽的面具。【揭帖如水底翻起之沉渣,惡臭令人作嘔。】
【不講證據的有罪推論,無恥,無賴,無底線!必將導致人人自危!】
【聖人講禮,揭帖之惡,如同將禮之一字丟在地上,再踩上一萬隻腳。】
【揭帖,謀逆之發端也!】
整篇文章在賈璉看來,全是技巧,沒有感情。
可是在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眼裡,這是有人在將揭帖放在太陽底下還不夠,還要用火烤。
從飯館酒肆到街頭巷尾,從國子監到順天府的府學,再到民辦的青雲書院,幾乎每一個人都參與到一場大討論中。
辯論的雙方主要為,甲方:揭帖的存在有正面意義,可以作為監督官場的一種補充手段。
乙方:監督官場有龍禁尉,有監察御史,那麼請問,揭帖應該由誰來監督,怎麼監督?
吵架從動嘴到物理說服,區區一個揭帖,因為一篇文章,導致了國子監、順天府學、青雲書院等民間學院,以及茶樓酒肆,爆發了大大小小近百起讀書人互毆事件。
這可不是豆腐腦鹹甜之爭,大家停留在嘴上的口嗨。
因為造成了實際傷亡,順天府的衙役出動了十八次,更多的鬥毆因為雙方各自罷戰,回去養傷而沒有記錄在案。
很快人們的爭論就轉移了陣地,因為《京師民生報》在第二天加了一個增刊,刊登了兩篇立場對立的文章,還是圍繞揭帖在吵架,這次吵架的方式是寫文章,還用的白話文。
【官員有相應的監督機構存在,那麼言論呢?難道就不需要監督麼?】
【《京師民聲報》的存在,地址在官方登記註冊,有據可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報紙的存在,可以在明面上發表言論,方便官府監督。】
【當今朝廷君臣賢明,在報紙上發表觀點固然沒事,是能保證將來不是奸臣當道?誰能保證,報紙不為奸臣所有?】
【你吃飯噎著了,難道就不吃飯了麼?】
《京師民生報》兩篇觀點對立的文章,如同在燒沸的油鍋里加了冷水,動靜徹底鬧大了。
最初發揭帖的人,想達到的目的,徹底的被帶歪了,什麼張閣老,什麼攤丁入畝,哪有在報紙上吵架重要。哪有在拿到報社的潤筆來的香。
《京師民生報》每天都被一群讀書人堵在門口,最後逼不得已,在門口弄了個大箱子,上書【投稿箱】,邊上小字標註:投稿需知,一二三四。
民間的風波在沸騰,官場上的風波也在繼續,只不過,有人想借民意說話,現在只能是一場空了。民間鬧不起來,官場上也鬧不大。
每旬一次的御前內閣例行會議召開,心情不錯的承輝帝走進會議室,面無表情的看一眼諸位閣臣,受了閣臣們一禮後,微微鞠躬點頭:“諸卿安!”
流程是太祖定的,閣臣抱手鞠躬問安,皇帝回禮,然後才正式開會。
御前會議的特點就是給足了閣臣面子,不用行大禮,而且在御前有座。
“陛下,臣奏請推行攤丁入畝之策。其中道理,奏摺中已說明。”張廷恩站起說話,承輝帝衝他笑了笑:“愛卿請坐!”
張廷恩坐下後,李清站了起來:“陛下,臣以為,攤丁入畝事關天下穩定,當緩行。”
“真可笑,明知道利國利民,為何要緩行?”
“你說的輕巧,一旦推行,朝野反對,沸反盈天,甚至引發民變,你來負責?”
“真可笑,民變,什麼是民?給朝廷納稅服徭役的才是民,這些民擁有的耕地不過天下耕地的半數,卻要承擔所有的稅賦和徭役。李閣老的心裡,真的有拿民當人麼?回答我!”
張廷恩語氣變得格外嚴厲,李清卻依舊面無表情的對視,毫無畏懼之意,反倒問一句:“請問張閣老,朝廷法度,上下尊卑還講不講?官與民一視同仁,這又是哪家的道理?”
兩個排名靠後的閣臣劍拔弩張的對峙,其他三位閣臣如同雕像一般,表示:可以當我不存在,我不介意的。
張廷恩抓起了茶杯,李清則拿起了面前的硯臺,眼看要上演一場物理交流,新任首輔孔照看不下去了,咳嗽一聲:“都坐下,君前失儀乃重罪。”
李清先坐下,依舊不屑的看著張廷恩開噴:“治大國如烹小鮮,你個愣頭青。”
張廷恩毫不示弱:“我是愣頭青,那也是為民請命的愣頭青,不像某些人,已經成為了天下土豪劣紳貪官汙吏們在內閣的喉舌。”
李清又要站起回噴時,孔照怒喝:“都坐下,成何體統?”
兩位閣臣坐下,承輝帝不緊不慢的開口:“裘世安,給張愛卿換一杯茶!”
【瑪德,明目張膽的偏心,黑暗,太黑暗了!都是給皇帝當狗的,為何要這樣!】
李清的內心在怒吼!
孔照作為首輔,不能一直裝聾作啞,只能站起衝承輝帝抱手:“陛下,臣以為攤丁入畝一事,宜緩不宜急,可先令群臣上奏,叢集臣之意,採眾之長。張閣老只有一雙眼睛,總有看不到的地方,急切的退出政策,萬一有偏差,將來朝令夕改,朝廷威嚴受損。”
“陛下,臣以為首輔大人過於保守,如今朝廷財政入不敷出,一直靠陛下出內帑以補不足,長此以往,內帑總有用完的時候。發現問題,就該想辦法解決問題,即便不能根本上解決,也要想法子緩解。攤丁入畝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令士紳以錢僱人服徭役。首輔大人,李閣老,如有不同意見可以提出你們的解決辦法,不要為反對而反對,要解決問題。”
李清也不是吃乾飯的,起身衝承輝帝抱手:“陛下,臣有一策,可增加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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