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韜光養晦
“阿爺,我聽那朱炳說,朝廷大軍至撫州時,你是主動開啟的城門,而後甘願自縛回京?”
“是。”
李建勳微笑道:“你阿爺我又無謀反之意,清清白白,有何懼之?何況我早有預料,朝廷對趙府動手乃是遲早的事情。自古功高震主者,下場如何你應明白,我因何主動辭相離京,又因何在江西任由賈匡浩放肆?”
“所以,原本我是想著乾脆遂了陛下的意,自削趙府權勢以求李家存續。可人算不如天算啊,誰能料到你李大郎竟真敢反了......”
“不對。”李昭忽而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建勳,顫聲道:“自古無情帝王家,旦起疑心必斬草除根。阿爺,當時你是去赴死的。”
李建勳見李昭面色沉重,自顧嘆了一聲,苦笑道:“自古起兵謀逆,便絕難回頭。當初阿爺不知你有過淮的本事,只聽得你興兵攻下了漣水,心中方寸大亂,一時失去計較。只想著若我死在金陵,你也能毫無顧忌,可為你的起事多樹一面大旗,說不定能在死局中搏得一線生機......”
“不過,說起來你倒也有些長進,不僅率軍偷渡淮水,竟還連連攻城拔寨,將這淮南攪得天翻地覆......直到陛下隱忍讓步,不得不召為父入見。說起來你倒是救了阿爺一命。”
瞧見李建勳雲淡風輕故作談笑,李昭心中觸動萬般酸楚,忍不住輕聲道:“總歸是我思慮不周,阿爺受苦了。”
“大郎,過往之事毋需再提。”
李建勳擺了擺手,捋須又道:“行了,眼下我既回朝復了相位,又受命前來楚州招撫,你這杆造反的大旗是豎不起來了。況且在我來之前,陛下也已保證,只要你退兵北返,便可對你過往不究,定遠軍錢糧供應盡皆恢復,這次咱們趙府也算是轉危為安了。”
李昭驀然開口道:“阿爺,你的意思是,讓我回師淮北麼?”
“不然呢?”李建勳似乎看出了李昭心中的不甘,緩聲道:“大郎,我明白你的心思。千辛萬苦打下了楚州,立馬就要放棄,你肯定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你沒得選擇。”
“我告訴你,依據我的判斷,最多再有半載,江西張賊必定平滅。旦使朝廷全心北顧,你若繼續頑抗,便是逆時而為。你終究根基太薄,獨木難支必敗無疑!屆時陛下也毋需再有任何顧忌,趙府亦將徹底湮滅。”
“大郎,成大事者,不可只著眼於一州一城之得失啊!”
李昭微微點頭,阿爺的話是對的。
自己的底子確實太薄,起事以來,莫看定遠軍連戰連捷,甚至攻下了整個楚州,但說到底全軍戰兵不過一兩萬人,手中也只有區區兩州之地,與朝廷的實力對比仍是天差地別。
一旦惹急了皇帝,真的舉全國之力出兵前來圍剿,估計沒等打起來,自己半夜就得被某個“範疆”或者“張達”摘了腦袋。
所以,既然到了這個時候,朝廷願意主動給個臺階下,那麼自己也需要冷靜下令,應該把握住時機,知道進退,好好積蓄力量,如此才能為將來做好準備。
況且這回反叛的大旗既已豎了起來,那便意味著李昭和定遠鎮在皇帝心裡將永遠是個死結,早晚有一天,必將再次兵戎相見,眼下不動手,只不過是雙方都有顧忌的緣由罷了。
加上朝中宋黨倒臺,阿爺回朝復相,且不說皇帝這一次召阿爺回朝是否真心實意,總之朝堂的格局必將進行巨大的變動,而這一切還需要皇帝分神費心去平衡。
說回自己的定遠軍,倒也需要好好休整一番。此次攻克楚州,定遠軍損失不小,而海州那頭作為基本盤,還有許多重要的計劃尚未實施,縱使心有籌謀,也必須要給足喘息的時間。
“大郎,你心裡怎麼想的?不妨與為父直說。”李建勳見李昭面色沉吟,低聲問道。
李昭笑道:“阿爺既已做了決定,又何必來問我。放心,我會依照阿爺所言率軍撤回淮北。但是有一點,我不說阿爺應該也明白。如今戰端已開,日後咱們趙府與朝廷斷無可能再有和平。皇帝表明既往不咎,什麼就此止息紛爭,不過是一句可笑的空話。”
“我想......不出一年半載,朝廷的重兵便會佈置在淮南北部了。”
李建勳輕輕點頭,深以為然,而後又道:“對了,我在途中曾碰見了泗州前往金陵報喪的三騎快馬,不想那泗州屯營使陳承詔竟自盡身亡了......正好,泗州本就是你定遠制下,如今便可名正言順歸你管轄,不必再受掣肘。”
“哦?”李昭頗感意外,但也沒再繼續深究,而是徑直問道:“那他麾下的天威軍何去何從?”
李建勳只淡淡瞥了一眼,搖頭道:“這支兵馬你就別惦記了,必將調防他處,僅憑半支龍武軍你都敢造反起事,再讓你染指天威軍,怕不是敢直搗東都?”
“的確如此。”
李昭雖然本就不抱希望,但聞聽此言還是些許失落,麾下兵馬本就不多,而那天威軍又是禁軍上六軍,自己哪能不眼饞呢?
卻見李建勳忽而又道:“過些時日,我會將屯駐石頭城的龍武右廂全部調配給你,此事查文徵會配合下樞密院令。”
“還有屯駐淮水的凌波軍,他們本就屬泗州屯營制下,而定遠鎮又節制海泗二州,所以這支水軍名正言順歸你排程。我已致書凌波軍都虞侯郭廷謂了,他會聽命於你的。”
李昭眉頭一挑,內心大為驚喜,旋即卻嚥了咽口水道:“阿爺,若真能如這般當然是好事。可朝廷能答應麼?如今皇帝恨不得殺了我,哪能遂了咱們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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