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以密成
“等等!”
張軼幾乎都瞪大了雙眼:“胡長史,我沒聽錯吧?這他孃的朝廷把糧食賣給契丹?賣給那幫屠戮我漢人的畜生?!”
“陛下已經下旨,此事已成定數,估計這一個月內契丹糧船便要北返。”胡安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他母的!”
張軼雙眼通紅,忿忿道:“昭哥兒!咱在前頭拼死拼活打契丹,還折了幾百個兄弟,轉頭朝廷又去給契丹送糧,那咱們到底在打個什麼?這新皇帝是瘋了麼?!犬入的當初還不如讓燕王......”
“住口!胡言亂語!”
李昭狠狠地瞪了一眼這黑漢子說道:“你這黑廝又是口不擇言,得虧此時帥帳中無他人,否則我們兩個都得拿命賠你!”
“昭哥兒,我......”
“軍中稱職務!”
“虞候......”
張軼面色漲紅,又說不出半句,只能氣沖沖地攥著拳頭。
李昭無暇理會,偏頭對胡安低聲說道:“自秦漢至今,草原胡虜入侵從不帶輜重隨行,皆是輕騎一路擄掠。”
“契丹也不例外,數十年間屢次進軍皆以戰養戰,自稱為‘打草谷’,只為人口財物而來。而這回契丹反常索糧,以輜重糧草配發全軍,定有大謀!”
胡安贊同道:“是也。大軍備糧,必以攻城略地或兩軍久戰,依在下看,此番中原大戰難消,偽晉危矣!”
“不錯!”
李昭走到了輿圖前,隨即補充了幾句:“想那石重貴即位後便拒絕臣事契丹,屢屢用兵在邊界挑釁,早有國戰之憂。我原本便推斷,契丹若再南下,則必有滅晉之意,而後果然青州背反山東大亂!”
“據那降將白再榮昨日所言,這回契丹兵分兩路南下,西路為契丹可汗耶律德光,時已破河北恆州,東路為契丹王子麻答,兵峰已直抵德州。如今偽晉兩線疲敝,絕難久持!”
“若契丹再得我朝軍糧,便能一路屯駐穩紮穩打,可謂如虎添翼,如龍乘風,如此偽晉豈能久持?必有亡國之危!中原若是喪亂,胡蹄離我江淮之地便是咫尺之遙啊!”
二人跟隨李昭的手指,在輿圖上移動著目光,盡皆陷入了思考。
片刻,胡安若有所思道:“虞候的意思,可是想在這軍糧上做手腳......”
說到這裡,胡安彷彿又倒抽了一口冷氣:“虞候莫不是,莫不是要分遣勇士攔截契丹商船?”
李昭還未答話,張軼卻眼前一亮,昂然說道:“虞候,只要是對付契丹,末將當仁不讓!”
“不可。”
胡安猶豫了片刻,搖頭道:“虞候,此事幹系重大,還需三思而後行。在下並非不贊同虞候的論斷,虞候對天下大勢洞若觀火,在下敬服!
“但,契丹購糧乃是陛下欽定之事,虞候此行乃是悖逆聖意,萬一事洩,恐難以脫身。”
李昭沉吟道:“故而我必須用可靠之人,再使他們扮為水賊,一路尾隨鑿船,何如?留無實證,朝廷又如何將我定罪?”
胡安仍舊搖頭道:“不,虞候將此事想得太過輕易!留不留證據,根本不重要。誠然我朝多水賊,可虞候切莫忘記,我軍已遣人前往金陵報捷,過後不久,卻又傳來契丹商船沉海之事,敢問朝廷會如何聯想?”
“就算如虞候所言,此事萬無一失留無實證,但陛下震怒,聖意決斷又何需實證?須知開國以來,唯獨我軍與契丹生起交戰。”
“反倒會因沒有證據,虞候將越描越黑,極難為自己辯護,而朝中的有心人卻能隨意捏造出證據來,屆時虞候又該當如何?”
“這......”
李昭不禁也陷入了糾結,轉而問道:“依你的意思,此事不可行?”
“不!”
沒曾想,胡安卻果斷給出了令人意外的回答,雙眼發亮道:“此事在乎我朝安危,更關乎漢胡大義!必須要做!但需得換個更妥善的法子。”
“虞候,此事唯一的隱患,便是朝廷遲早會追究到我們頭上來。與其過後擔憂是否會留下蛛絲馬跡,供人推斷論罪,倒不如直接光明正大昭明元兇身份,將矛頭轉移到他人身上去!”
李昭皺眉道:“話雖如此,卻要推到何人身上?”
胡安神秘一笑:“虞候,眼下正好有一幫人,他們不僅能打出旗號順利登上契丹商船,更有理由、且出其不意劫船北上,且事後定與我朝所有人等毫無干係,實乃完美無二人選......”
“虞候,敢問後營中,那降將白再榮與所部百餘漢人俘虜,原本打算如何處置?”
“嗯?!”李昭突然醒悟了過來。
注:胡兵人馬不給糧草,遣數千騎分出四野,劫掠人民,號為“打草谷”。——《新五代史·四夷附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