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唐霸業

第30章 契丹小漢

毗鄰大江的金陵每當入夏,常溼熱多雨水。

時六月初,滂沱的大雨便驟然連下了三日,險些令滿城官民百姓緊張地進入防汛狀態。

好在第三日時,雨勢便有所減緩,人們“路毀橋摧過客憐”的咒罵聲也瞬間化為“好雨知時節”的讚譽。

不論如何,這場迅猛的大雨至少能將整座金陵城數月的積塵沖洗得一乾二淨,官府民宅、寺院道場乃至茶館酒肆皆為之煥然一新。

而其中最為亮眼的唯有兩處規模最大的地方,沐浴在雨季當中美輪美奐,幾如蜃樓綴於霧中。

第一處,自然是象徵權力至尊的宮城,而另一處,則是代表國體外交的四方館。

宮城之富麗堂皇不必贅述,反倒是這座始建於楊吳時期的巨大館驛頗具特色。

當年楊溥在權臣徐溫的挾持下被迫稱帝,為了彰顯“大吳”的氣度,特地在秦淮河南畔大興土木,修建了一座堪比開封城四夷館的外交驛館。

之後南唐建立,自視天下正統的李昪更加重視此處,不僅下旨重新翻新擴建,更將原有的東西南北館以國名來細分館舍。

南方列國曰館,如楚館、吳越館,而北來之客曰舍,如高麗舍、契丹舍。

不過這回南來的契丹商團,卻並沒有入駐契丹舍,因為他們名義上仍是民間自發往來的商賈,商討貿易訂立盟約皆行事隱秘,不好公然入駐,故而契丹舍仍是空置。

但有趣的是,空蕩了整整六年的高麗舍卻忽而有人入住,而裡頭的貴客卻並非昇元二年受邀前來祝賀南唐開國的高麗王子。

且不說兩國邦交早已寡淡,正巧也是在今年初,高麗開國皇帝王建亦跟隨李昪的步伐,龍馭歸天,而契丹又恰恰在此時騷擾其邊境,眼下高麗哪有心思再往海外維繫邦交?

說來諷刺,偏偏此時被南唐朝廷安排入住高麗王子舊舍的,卻正是高麗的死敵,契丹人。

此人雖說沒有王子之尊,但出身亦是顯赫,乃是今契丹可汗耶律德光的表弟、北府宰相蕭敵魯之子,蕭翰。

這位出身契丹後族的重臣,不僅身份特殊,其勇略亦是非凡。

八年前,便是他受命率領兵馬南下,協助石敬瑭滅了後唐。

按理來說,如今正值契丹大肆攻伐中原的關鍵時刻,這位能征善戰的契丹大將理應繼續在戰場上發光發熱,豈料此時卻只能苦悶地枯坐在數千裡之外的金陵四方館內,對著屋外的連綿小雨皺眉沉思。

自從耶律德光腦袋一熱,密令蕭翰隨商船南下至金陵,算起來已有兩月。

商榷購糧訂立盟約的正事倒也算順利,差不多進入了尾聲,南唐的新皇也出乎意料地頗感興趣,這倒令原本內心忐忑的蕭翰大呼僥倖。

而按照原來的計劃,截止五月底,南唐便應向契丹商團盡數交付所有糧秣,而此時的蕭翰也應在登船北返的路途上,繼而向可汗圓滿交差,堪稱大功一件。

可人算不如天算,卻有一個突如其來的驚人訊息,瞬間打破了蕭翰的美好設想。

不知哪個瞎眼的部族,偏偏在這個敏感的關頭,竟從山東一路擄掠到了南唐境內?

打贏了便也罷,偏偏還打輸了,還輸得一敗塗地,連主將都被俘虜解送金陵而來。

整整兩千精騎竟被一戰殲滅,對手還是向來最為孱弱的南人......

丟人吶!被動吶!

這是接連幾日來,蕭翰心中揮之不去的極大憤懣,而當得知被俘的敗將竟然是剛剛改為蕭姓的乙室勃連時,差點一口氣沒緩上來。

須知乙室部乃是阿爺蕭敵魯在部族大會召開時,大張旗鼓新認下的親戚,號稱驍勇至極,怎會如此廢物?

蕭翰不禁深感恥辱,但咒罵了幾番後,他的內心又焦急萬分。

細數這兩個月來,蕭翰在金陵的日子並不好過。

礙於可汗耶律德光對他的殷殷囑託,命他務必達成與南唐購糧的協議,導致他這個契丹勇士,只能在這幫弱小的南人面前強顏歡笑,對南唐君臣提出的各種過分的要求,亦是好聲好氣虛與委蛇。

要知道如今的契丹連中原的晉人都能壓著打,何苦在南人面前忍氣吞聲?!

但得虧耶律德光有識人之明,向來有大局觀的蕭翰最終還是忍了下來,直到近日得知了吳山戰事之後,壓抑了太久的情緒才徹底崩開。

首先,旁的且不說,這被俘的乙室勃連如今應叫蕭勃連,是他蕭氏的族人,論輩分,蕭翰還是乙室勃連的族兄。

此番正巧遇上,若是不盡力救回,待北歸以後,如何向蕭氏一族交代?如何向十餘萬乙室部交代?

但救人是必定要付出代價的,不出意外,南唐必定會趁機在貿糧一事上臨時加碼,說不定會提出更加苛刻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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