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唐霸業

第38章 後院起火

其實自從六月以來,南唐的早朝便已從七日一朝改為三日一朝。

第一個原因,固然是有著一統天下之宏願的新皇,正值龍精虎猛、精力旺盛的年紀,第二個原因則有些許隱晦,因為李璟繼位伊始,原本太平許久的南唐,莫名便進入了多事之秋。

誠然是因李璟的相關國策以及行事風格有些激進,但這卻完全怪不得他。

歷史是有巧合性的,誰敢想過,正好就在這兩年,除了南唐之外,吳越、南漢、馬楚、閩國,乃至佔據中原的後晉,甚至遠在天邊的高麗統統換了新君上臺,可怕的大規模政權更迭,自然會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上天似乎是有意在這時刻,同時考驗這些割據政權的繼位之君,而所謂“十國”的國運與帝王命數將自此劃下分水嶺。

大浪淘沙中,顯者為金。泯於眾人者,自將淘汰。

只是當危機在短短一個月內接踵而至時,剛剛繼位的李璟顯然有些消受不住。

其實對於他來說,與契丹偽晉的博弈,與齊王燕王的鬥智,乃至對權臣軍將的把控,這些都只是隨著野心膨脹而必要採取的權力延伸之舉,似乎都不能稱作“危機”,只能姑且算是解決問題的政治手段。

真正的危機,莫過於前室剛欲操戈,後院卻起了火。

而就目前來說,南唐後院起的火已有兩把,就在金陵接到南漢張遇賢等流賊攻入江西的急報時,第一把大火便已引燃,但誰又能想到西邊的黃州黃梅縣,同時也爆發了一次鄉農起義?

那是一名叫做諸佑的鄉野農夫,竟膽敢以“均貧富”的口號蠱惑人心,並迅速拉起了同鄉的大部分精壯,後以晝伏夜出的戰法到處襲擊官軍,短短數日間黃梅縣淪陷了大半。

可要命的是,黃州本地的官軍就算被打得暈頭轉向,卻根本不知道這幫反賊到底有多少人。

有人說五千,有人說一萬,還有說三萬的?

於是黃州的地方官員和駐軍將領,在向上級武昌軍節度使劉仁瞻報告時,只能刻意避開了反賊人數,一會兒說黃梅賊漫山遍野,他們對付不了,一會兒又說黃梅賊不見了,他們實在對付不了。

過不了多久,再度吃虧後,他們甚至又說黃梅賊將周邊州縣的農民都鼓動起來了,整個黃州都快守不住了,請劉仁瞻火速派兵前來鎮壓......

一條條互相矛盾的訊息,如雪片般飛向武昌軍治鄂州,這下似乎連兵強馬壯的劉仁瞻,都被這幫到處打游擊的黃梅賊搞得極為頭疼。

眼看黃梅賊逐日聲勢壯大,他只能忙命快馬將連封快報送至金陵,以期皇帝做出決斷,到底是傾力滅殺,還是招撫為先。

當然,諸佑在黃梅燒起的這把火,與南邊動輒號稱十餘萬攻城拔寨的張賊對比,到底只是禍及一縣的芥蘚之疾。

因為對於偏安江淮的南唐來說,從先帝李昪立國以來,這個號稱大唐餘胤的王朝,便全盤照抄了盛唐以來大部分有效運轉的軍政制度。

而在這套嚴密的制度之下,只要後繼之君不糊塗,憑藉南唐積蓄多年的國力,去對付區區一縣之地的反賊,還是綽綽有餘。

所以黃梅縣陷落的訊息甫一傳來,李璟便果斷下旨,先是命劉仁瞻率武昌軍火速從西邊推進,又特意從金陵派遣神武軍右廂都虞侯周祚,率領一廂兵馬於東面堵截,嚴令他們在一月內剷平黃梅賊,莫使戰火擴大到鄰近州縣。

而進展倒也頗為樂觀,畢竟手握強兵的劉仁瞻並非庸人,而周祚也不愧為開國名將周本之子,在他們的聯手絞殺下,人數實不過萬的黃梅賊,面對朝廷大軍東西兩路合計五萬兵馬的圍追堵截,最終還是寡不敵眾。

及至七月十二,諸佑等黃梅賊將盡皆被周祚一戰生擒,黃梅起義旋即告一段落。

不過之後卻發生了一段小插曲,按照往常的作戰規矩,周祚本應該將這幫賊寇頭領送闕金陵,交由皇帝李璟發落。

未料黃梅縣令陳起堅稱鄉匪非敵將,沒必要秉守先帝李昪“不殺俘將”的規矩,他不僅要把諸佑等反賊頭領就地斬殺,連黃梅賊軍中的老弱婦孺都要盡數處死。

周祚心中自是不允,但最終還是未發一言,眼睜睜看著陳起將攏共四千余男女老少的血汙頭顱,皆擬作報功之用。

誰叫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陳起,乃是新任樞密副使陳覺的弟弟呢?

無論如何,這場猶如零星陣雨的黃梅起義,到底是成功被朝廷所鎮壓。

接下來,便是該集中注意力面對江西那場大暴雨的時候了。

今日前來上朝的官員們,他們大多已獲悉朝廷在黃梅獲勝之事,雖然在宋齊丘回朝拜相後,這幫人早已或自願或被迫,重新分了派別,但他們到底都是食君之祿的既得利益者,自然還是齊齊為國朝能夠取勝而歡欣。

不過近日逐漸增加頻次的早朝,確實將官員們折騰得夠嗆,對比先帝時期的七日一朝,如今大腹便便的他們每三日便得經歷一番雞鳴就起的痛苦,而後頂著濃重的睏意前去上朝。

只是抱怨歸抱怨,一旦有上朝的通知,眾官員還是幾乎無一錯過。

畢竟早朝是什麼?那可是能觸控到王朝最高權力的機會,對個人來說更是一種無比的榮耀。

穿上嶄新的官服官帽,打扮得體體面面,朝黎庶百姓終生見不得一面的最高統治者見禮,再與同僚們打打招呼,聯絡聯絡感情。

紛紛擾擾,堪比烏紗頂戴?人生頂峰,莫過於此。

此時,皇帝李璟端坐寶座之上,看著眼前百官俯首行禮的樣子,淡然應聲點頭。

而至行禮已畢,群臣歸列,龍座上的李璟也已如同往常,做好了被瑣事包圍的準備,雙目開始微閉,開啟日常任務的第一關,聽力測試。

不過,李璟只聆聽了不到盞茶功夫,便被突如其來的奏議驚得從龍座上直起了腰,睜大了眼。

排在文官之首的宰相宋齊丘,赫然宣讀了一封由百勝軍節度使賈匡浩送上的奏疏,其中好一堆兇險的言辭,儼然如炮彈般在大殿上炸響,群臣目瞪口呆,繼而譁然。

不少人本以為今日只是一場尋常的朝會而已,沒料到卻聽見了如此駭人聽聞之事。

“陛下,此奏疏於昨日夜裡急送金陵,老臣不敢連夜進宮打攪陛下。因為臣還要對一些細枝末節有所核實,譬如對百勝節使矜印進行核對,查明供狀是否屬實。”

“至於賈節使供述的,所謂李建勳犯下的種種逆舉,臣於短促間無法查實,只能由陛下聖裁。”宋齊丘讀完奏疏後沉聲奏道。

李璟坐在寶座眉頭緊鎖,這個突發情況顯然讓他沒有心理準備,乍一聽實在是頭疼不已。

拋去心中任何暗存的忌憚,李建勳是誰?

且不說他是自己的姑丈,皇親勳臣貴不可言,其人更是先趙王之子、宰國七年的老相,對先帝承繼大唐有著不可或缺的大功,才能出眾、名望高隆,枝葉何其繁茂?

雖然實際上,李璟確實對李建勳心存顧忌,繼位起便開始有意對其制衡,最終迫使其自辭相位,但那也是新君統馭臣下的正常又無奈的舉動,自己還真的不希望這位與皇室關係最為緊密的老姑丈起了謀逆的念頭,何況是在這個江西糜亂的關鍵節骨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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