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深利行
夕陽漸墜,於漣水城易主之際,駐紮於城西五十里外,靠著淮河的泗州水軍連營卻是一番平靜。
此時,一名年輕的小將騎著駿馬飛馳而來,下馬之後直奔帥帳,而大帳當中卻沒有外頭那般鎮定。
陳承詔麾下凌波軍都虞侯郭廷謂,以及一眾水軍將領盡皆甲冑覆身,個個臉色嚴肅緊張,似乎已等候許久。
郭廷謂,徐州彭城人,出自華陰郭氏。
按所傳族譜來算,應為郭子儀六世孫,其父郭全義曾任南唐濠州觀察使,如今亦是繼承了先輩傑出的軍事素養,眼下在南唐算是一等一的水軍將領。
憑著父輩的蔭襯以及為人處世的精明,剛滿二十四歲的郭廷謂,如今已是平步青雲。
去歲入仕便擔任天子近臣,授殿前承旨,而今又遇到新君登基的好時候,很快又被皇帝擢升為擁有二百艘戰船的凌波軍都虞侯,掌控約摸六千駐淮水軍。
當然,凌波軍在名義上仍歸屬陳承詔,畢竟他有著海泗楚濠水軍應援使的頭銜,故而此番郭廷謂不得不奉命率水軍東進,封鎖淮河。
大多數空降地方的將領,往往都會自恃君王恩寵,從而與地方上官發生不少矛盾,但郭廷謂出身將門,卻深知其中規則。
故而甫一到任,他並沒有先去凌波軍駐地,反而徑直到了泗州謁見陳承詔表態效忠,此舉果然令對方大有好感,有了上官的支援,短短几個月內便在新軍站穩了腳跟。
當然,郭廷謂實際效忠的並非是陳承詔。
譬如這回聽聞了趙府涉嫌謀逆之事,郭廷謂的內心便極為慍怒,因為老郭家的祖訓擺在那兒,郭家忠心的永遠只能是大唐皇帝,只是今日天子不在長安,卻在金陵。
回到當下,凌波軍帥帳中,早已坐立不安的郭廷謂見胞弟歸來,趕緊起身迎上去,低聲問道:“確認了麼?”
且見年僅十八的郭廷贊汗涔涔的臉上卻是滿帶愁容,隨後拱手直接道:“大兄,定遠鎮應是反了。燕敬權麾下天威軍不戰而降,此時漣水已然陷落。聽聞他們運氣不佳,正好在為我水軍疏通河道時,李昭帶著萬餘定遠軍突襲而至......”
“不過眼下叛軍似乎沒有繼續進攻的跡象,畢竟李昭手頭沒有水軍,短時間內欲過河幾無可能。只是我凌波軍戰船如今停靠北岸,不知李昭是否會率軍前來。”
“現下我等設營北岸,便如活靶子一般,叛軍豈能不來奪船?!”
一名水軍將領聽罷氣憤道:“漣水一段承平日久,本就河道堵塞,若不是陳都使強令我軍東進,我等又怎會提前在此逗留?無奈那燕敬權真是個廢物,入他孃的,這下又得往回折騰了......”
郭廷謂皺眉不語,心頭忽而一動,轉身揮手道:“眾將且隨我來。”
眾人很快疾馳而出,出營數百步抵達岸邊,眼前一條寬度足有三四十丈的大河自橫亙在眼前,入夏多雨,此時流水滔滔,氣勢甚是雄壯,戰船密佈湍流於上,殘陽暮色吞湧其中。
郭廷贊皺眉道:“大兄,我是日日前來察看,我軍戰船自此往東五里便是道狹暗淤所在,再往前趨恐將擁堵失陣擱淺。”
“為防定遠來襲,咱們估計只能往西回返,或是南靠楚州,至少萬萬不能設塢北岸,只是不知陳都使那頭......”
隨行眾將自然明白聽出了郭廷讚的話外餘音,也明白主將郭廷謂率領他們前來岸邊一觀是為何,無奈遇到這樣的困境又逢友軍降敵,縱使強勢的陳承詔未令他們撤退,他們也不得不隨機應變了。
郭廷謂無奈嘆息,他又何嘗不想阻擋定遠叛軍?
可偏偏陳承詔識人不明,選了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草包前來鎮守漣水,且不說水軍無法再東進,就連陸上的根據地也失去了。
至於令凌波軍上岸步戰更是別提,離了戰船的水軍就如魚兒脫水,郭廷謂縱使年輕,他也不至於這麼愚蠢。
但郭廷謂卻仍然猶豫不決,與眾將憂心不同的是,他倒不畏懼陳承詔以抗命罪己,而是擔憂若凌波軍就此回返,萬一定遠軍趁機以小船爭渡,威脅腹地又當如何?過淮之後可就是一馬平川,那時淮南之地可就危險了。
躊躇之際,郭廷謂沿著河岸來回走了數百步,最終望著暮色昏沉的天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天要黑了,夜深利行。傳我軍令,全軍亥時拔營上船南下楚州。既然咱們東進漣水不得,不如於淮水南岸設塢以待敵來,叛軍過淮,必攻楚州。”
“廷贊,你即刻帶人於東北密林中火速設定防禦工事,掩護我戰船撤離。其餘人立即伐樹生火,煮飯燒水,吃飽喝足養足精神。”
郭廷謂終究下達了命令。
“末將遵命!”
郭廷贊毫不猶豫拱手接令,隨後又愕然道:“大兄,咱們至今未接到陳都使軍令,若真的走了,屆時陳都使怪罪下來......”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