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別來無恙!此番遠征扶桑,可是耽誤了些時日,結果還不錯吧。”
八月初的一天,岳飛帶領軍隊歸航在釜山港靠岸時,就看到趙子稱輕袍緩帶,親自在碼頭上迎接大軍遠征歸來。
岳飛不敢怠慢,戰船搭板都還沒放好,他就直接著甲一躍跳到碼頭上,朝著趙子稱拱手。
“末將幸不辱命!經此一戰,九州外海各大主要海島上的匪賊,已盡數一掃而空!雖然慢了幾天,主要是為了躲避大風,不敢在有風浪的日子貿然出海。”
岳飛說著,又簡明扼要彙報了一下戰果。
經過這兩年時不時搞一下,除了前述的對馬島、壹岐島,還有長崎外海的五島地區,也都落入了大宋手中。
而且扶桑平安朝廷負責九州地區統治的太宰府,並沒有敢做出任何抵抗,直接預設了這一切,顯然他們本來也管不了那些海盜氏族——
說句題外話,在九州島東北偏東海上的五島,後世也曾被中原來的海盜佔領過,比如明朝的大倭寇汪直,就是中原人。汪直在五島佔了很多年,直到被胡宗憲招安幹掉,幾十年裡扶桑當地的大名一直和他和諧相處。(胡宗憲本意只是招安,但招到後就不由胡宗憲說了算了,直接幹掉汪直的是當時的浙江巡撫王本固)所以這兩年岳飛把九州外海的主要大島都剃光頭,扶桑人也沒什麼可說的。反正對高麗的海上貿易反而更繁榮了,少了中間商賺差價,扶桑朝廷也賺的更多,這個時代的人哪裡會重視本就無法實控的偏遠海島。
不過,岳飛提到的穩妥航行、為了避風而寧可多耽誤幾天等候好天氣,這個習慣倒是非常不錯,趙子稱聽了之後也是連連點頭,誇讚他行事穩妥。
夏秋季節,本來就是東海乃至整個西太平洋沿岸颱風的高發期,要是遇到個“神風”什麼的就不好了。
如今岳飛透過了“神風”考驗,水戰陸戰都略懂了一些,馬戰步戰炮戰也都接觸過了,可謂是見多識廣。雖然這兩年裡,他打的所有仗規模都很小,帶兵人數從沒超過一兩千,但各種型別都接觸了一些,觸類旁通之下,進步非常快。
“賢弟果然有古之名將的潛力,雖是河北豪傑,但水戰、炮戰也都涉獵過了,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趙子稱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都是國公提攜,知遇之恩,萬難補報。”岳飛感激地拱手,雖然這兩年他跟趙子稱已經很熟了,趙子稱也真心拿他當兄弟,但他還是會忍不住感恩戴德,絲毫不敢有逾越。
謝完之後,岳飛還忍不住慚愧:“國公日理萬機,還為這點小事,來釜山接閱凱旋,實在慚愧。”
趙子稱懶得矯情,爽朗大笑:“孤有什麼日理萬機?賢弟莫非忘了,孤還在‘丁憂’閒居呢,哪裡去不得,政務又不用孤操心!走,幾個月沒見,下午你我兄弟再切磋一下武藝,看看去了扶桑幾個月,功夫有沒有荒廢!”
岳飛:“末將這幾個月分心多用,自然是不如國公精進了。”
岳飛這話倒也沒錯,只看最近三個月的話,他的進步確實小一些。但架不住他之前一年多進步大、積攢的底子更好。
當天用過接風宴,歇息了一會兒,下午趙子稱和岳飛就各持木槍木刀,酣暢淋漓比鬥了一場,或許是岳飛遠來疲憊,之前連續轉戰舟車勞頓,他的天生神力也被消磨了幾分,狀態不好。
而趙子稱最近三個月卻是完全心無旁騖,還沒有女人影響他精進的速度,居然跟岳飛堪堪打了一個平手。
看來這幾個月,在開城皇宮裡,讓岳父陪他對練、岳父還耗費了不少時間幫他疏通經絡,著實讓趙子稱受益匪淺。
這個世界當然是不存在什麼北冥神功之類的不科學東西的,不存在“傳功”,但是精擅吐納之術、底蘊深厚的前輩,幫著往經絡穴道關竅之處注入勁力,幫助疏通經絡讓習武者吐納練勁更加事半功倍,還是有可能的。
真要嚴格從科學角度分析,北冥神功顯然比穿越時空更不科學,畢竟硬科幻對於各種不科學的事情,也是有三六九等的鄙視鏈的。
穿越時空只要違反愛因斯坦那堆科學定律就行了,而北冥神功則要違反熱力學第二定律。當年科普大神卡爾薩根就對各種不科學分過級,認為相信存在永動機和相信違反熱力學第二定律的人,比相信穿越時空和懷疑愛因斯坦的人更無知更低階。
哪怕是一個放下身段寫了穿越小說的人,也未必能更放下身段寫北冥神功、先天真氣。
即使非要強行設定一個北冥神功的存在,北冥神功從低內力的人身上向高內力的人身上吸內力的效率,也不能突破卡諾逆迴圈的理想模型效率極限。
在趙子稱更上一層樓、而岳飛疲憊困頓的情況下,兩人竟酣暢淋漓鬥了兩三百招,最初趙子稱稍落下風,但他很快就調整了狀態,儘量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和摩尼挪移術應對。
結果兩人都是同一個師傅教的,根本破不了招,還都是“低攻高防”的防反流特色,纏鬥很快變成了比拼耐力,最後自然只能是平手收場。
“國公的武藝,真是愈發綿密綿長,這幾個月的刻苦精進,實在是讓人心服口服。”岳飛知道非要分出個勝負,可能需要很久,打到兩個人誰先餓,便恰到好處地跳出戰圈,承認平手。
趙子稱也收起木刀:“不精進怎麼行,我如今丁憂期間、身上都掛著鴻臚寺的銜呢。除了趙良嗣,鴻臚寺裡就數我排第二。值此風雨飄搖之秋,不預做準備怎麼可以。
完顏吳乞買初夏的時候就擒了遼天祚帝,以女真人的狼子野心,今年秋收之後,多半是閒不住的,只是還不知道,到時候他會先挑哪個軟柿子捏。”
趙子稱說這話時,內心那股對未知和不確定的憂慮,也絕對是發自肺腑。
雖然他知道歷史,知道原本歷史上金國在徹底滅了遼國之後、第一個秋末,就選擇了對北宋下毒手。
但是,歷史已經被蝴蝶效應多多少少改變了。原本歷史上,高麗國此刻應該是內部挺穩固的,金人自然不會對沒有破綻可尋的高麗先下手。
可現在的高麗,已經被趙子稱極大改變了,誰知道金國人會如何重新評估高麗呢。又或者,金國會不會對西夏乃至剛剛西逃的遼國殘部有警覺呢。
國際關係從來都是很容易因為一國的變化,牽出強弱對比變化的連鎖反應的。
趙子稱知道,如今到十月秋末之前,必須小心低調。也正因為如此,他從今年三四月份、金國徹底滅遼國後,就很少在開城的公開政治場合露面。
從那時起,趙子稱就要儘量減少對高麗政局的干預,如果金國派人來刺探了,他也要儘量裝作高麗原本的統治體系運轉還算良好的樣子。撐過這段日子後,只要宋金先開戰,後面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
趙子稱的低調和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就在趙子稱輕車簡從親自去釜山巡查、迎接檢閱岳飛的凱旋之師的同時。
開城內最近也確實多了一些金人的探子、細作。
“高麗前年曾經發生了劇變”這種事情,可以瞞過隔著大海的大宋,但卻不可能完全瞞過陸地相鄰的金國。
當時金國沒在意,只不過是因為完顏阿骨打剛死、金國人忙著自己權力交接還來不及呢,再往後,也要優先操心給遼國的最後一擊。
所以直到今年四月份,遼國徹底沒了,最近這三四個月,金國人才開始派出探子,蒐集宋和高麗的最新動向,想看看周邊鄰國誰最軟柿子——
當然,這種刺探只是日常例行,並不是針對誰。比如對於西夏,金國人也派出了探子接觸,甚至派得更多,因為金國剛剛才跟西夏完成了“不許西夏庇護收容遼天祚帝”的外交談判。而眾所周知,外交使團自古以來都是夾帶高階間諜進入敵國境內、接觸敵國高層的最好辦法。
所以金國人對西夏的近況也是摸得最清楚的,但也因此最早就發現西夏那邊沒有可乘之機,就算硬打了也沒什麼油水,反而會給大宋減輕壓力。
金國對大宋和高麗,當然也派出了日常的使團接觸,出使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向各國通報“遼國徹底被我滅了,遼天祚帝被我抓了”。
透過這些出使,金國也更確認了大宋的虛弱浮華,也發現當時高麗這邊接見金國使者的確實是高麗國主王楷、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但他旁邊的重臣身份顯然有點不對勁。
金國人覺得有必要進一步深挖,就在傳訊使者走了之後,留下了一些民間的暗探細作,繼續刺探。
而趙子稱離開時,雖然他本人的行蹤很低調,但他肯定也會帶走一些開城的衛軍,帶走個別原本屬於梁山系的部將。這些兵馬調動還是瞞不過金國細作的眼睛的。
八月初的一天,開城內某處商戶邸店內,一群精幹的女真人和渤海人,就聚在一起,密謀著一項最新任務。
“昨日探得松嶽山日常巡查的宮禁護軍,比之前日至少少了數百騎,今日依然如此,肯定是有幕後要人離開了開城,去接應之前清繳海寇的高麗水軍了。這幾日松嶽山宮中的防備定然相對鬆散,要想查明究竟是何人在王楷背後控制他、讓堂堂高麗國主形如傀儡,眼下是難得的良機。我等受二太子(粘罕/完顏宗翰)鈞命,查清高麗政況內幕,來了已有半個多月,再不舉動,如何能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