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軍已擊潰方臘主力?斬俘五萬?”
內城城頭的杭州官軍聽到這個捷報喜訊,個個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快!快去喊陳制使、趙訪使!”
“方臘主力那麼多人都擊潰了?肯定是童太尉帶著西軍主力全軍趕到了!朝廷出兵何時如此之快了!”
城上一時歡慶不已,大多數將士雖然驚訝,但也很快接受了這個設定。
因為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方臘軍再來進攻內城,而外城的方臘軍也確實有點既混亂又安靜。內城的官軍守軍一開始也不理解,也不敢冒險出去確認情況。現在終於聽說方臘被擊潰,一切也就對得上了。
沒過多久,陳建、趙約這兩個路級倖存官員就趕到了城頭,還都是穿著睡衣光著腳的姿態,異口同聲詢問:“趙通判在哪裡?趙通判在哪裡?”
冬夜寒冷,他們的睡衣外面倒也有臨時罩著個破皮袍子,但怎麼看都覺的彆扭。
“就城門外那個騎著紅馬穿著紅袍、手綽長槍的!”
陳建、趙約都揉了揉眼睛,又不認識,也怕方臘軍有詐,最後一合計,決定由趙約坐吊籃縋城而出,確認情況。
趙約套了個鞋子,又在吊籃裡放了幾甕越州黃酒,然後就小心翼翼地下城了。
“這位便是蘇州趙通判?”趙約小心翼翼慢步到趙子稱馬前,謹慎地拱了拱手。
趙子稱並不知道他身份,自然也不會隨便下馬還禮,只是在馬背上拱了拱手:“正是,我內有甲冑,就不下馬還禮了,卻不知閣下是……”
趙約點點頭,內心也是頗為激盪。他早就聽說趙子稱很年輕,學問不錯,又是宗室——其實趙約自己也是非常遠房的宗室,在北宋後期宗室太多了,姓趙原本是不值錢的。
原本歷史上,趙構將來要收養一個兒子,讓宗正普查了天下宗室。哪怕經過了靖康之變的清洗,很多近支宗室被抓了,但天下依然能找出三百多個血統跟趙子稱一樣近甚至比他更近的趙家人。
而到了趙子稱兒子也就是未來的宋孝宗趙昚那一代,符合血統條件的趙家人更是又增多了數倍、達到一千零四十幾個。
但宗室身份單出不值錢,和其他才華一結合,就非常難得了。
趙子稱居然如此文武雙全,能把為禍六州的方臘打退,趙約已經無法想象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了。
趙約呆滯了很久,才深呼吸了一口,肅然拱手道:“本官乃兩浙路廉訪使趙約,算起來,賢侄也算是與我本家。賢侄如此年輕有為,文武雙全,實在是令愚叔汗顏。卻不知童太尉如今尚在何處、可是親自帶兵抵達杭州了麼?”
趙子稱聽趙約論起輩分、算是他的遠房叔叔,他也不好再託大,當下瀟灑地飛身下馬,姿態嫻雅便如《指環王》里奧蘭多演的那個精靈王子。
“童太尉還沒來,我等原本奉命謹守杭湖秀邊界,威懾方臘、聲援杭州。前日驚聞杭州城似乎撐不下去了,我們才不得不冒險孤軍來援,等不及與童太尉會師了。
所幸方臘軍連番血戰,似乎士氣低落不願再戰,倒是被小侄撿了漏。世叔不會覺得小侄搶了你的功勞吧。”
趙約駭然失色:“怎麼會!能擊退方臘便是萬幸!卻不知賢侄帶了多少人馬?”
趙子稱:“蘇秀湖三州之兵,並來援的兩營西軍騎兵、鎮江府江防水軍,總計萬人。”
趙約愈發覺得難以想象:“那方臘總還有十萬之眾!賢侄以一當十破敵,莫非是用了什麼奇謀妙策?”
趙子稱故作憨厚地一笑:“之前在海寧與賊一戰,倒是用了不少謀略,但這次救援杭州太過急切,實在是無暇慢慢設謀。無非就是渡過大運河、上塘河,破釜沉舟主動與方賊野戰決戰罷了。”
趙約聽到這兒,已經快雙膝發軟了,那感覺就跟鉅鹿之戰後膝行而前的各路諸侯差不多。
沒有用計謀!就靠正面硬碰硬打崩了十倍之敵!哪怕那十倍人數的一方只是臨時拼湊的烏合之眾,有大量老弱病殘輔兵,也非常不容易了。
只有趙子稱自己心裡清楚,自己是佔了多大的便宜、湊了一個多好的時機——但凡稍微再倒退幾天,方臘軍還沒攻破杭州城,還沒搶劫到財物,士兵們人人都憋著一口氣,那自己是絕對打不過的。
但誰讓方臘剛好連番猛攻、戰鬥力損耗嚴重。搶劫到手之後,軍心頓時散了,那口氣一斷,精氣神就再也續不回來了。
趙子稱等了那麼久,一直讓斥候盯著杭州這邊的戰況,就是瞅準了這個節骨眼才出手的。
只不過這些細節,就沒必要跟趙約這樣不知兵的文官說了。說出來的話不但不能顯得自己多謀,還會得罪人——合著你就是故意坐看杭州城外城被賊人攻破了、方臘搶劫得手瞭然後才來的?為什麼不早點來連杭州城外城一起救?當然,憑良心說,趙子稱絕無見死不救的意圖,他是真心沒把握在方臘軍怨氣正盛的時候擊敗對方。而且最終杭州外城沒守住,也確實該怪杭州守軍自己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