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稱如今已有了正八品縣丞的官身,還是最富庶的頂級上等縣。回程路上的一切安排,自然和當初來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
趙子稱根本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直接一言堂拍板,通知大家執行就是了。
從汴州到宋州這段,因為天氣炎熱,大家陸陸續續走了十來天,到宋州後,又稍微休息了三四日,恢復狀態。這一段路都在平原繁華地帶,所以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非常安全。
反正他有三個月的赴任期限,完全不用急。
之所以走得這麼慢,一方面是體恤士卒,天熱少趕點路,每天只走五十里不到。另一方面也是趙子稱希望給魯達和張教頭多一點時間送信去河北,讓林沖能儘快來會合。
趙子稱倒是猜到,林沖有可能已經離開了柴進處、去了梁山泊,但他不能確定,寧可穩一點。而且他也沒法解釋自己的資訊來源,還是乖乖先到柴進那兒確認一下再說,寧可讓信使多走幾百裡折返跑。
他派去河北送密信的信使,這些日子可不敢耽擱,每天都是快馬走上至少一兩百里。為此趙子稱還撥出了一匹好馬,還給了送信的人重賞,關照信使一路上吃喝用度別省著,馬匹也要每日喂豆料、麥麩甚至搭幾個雞蛋。
派出信使的時候,趙子稱內心還忍不住想,要是戴宗在自己手下就好了。
只可惜現實世界中沒有那些玄幻元素,就算戴宗投了自己,也不可能存在靠兩條腿日行八百里的本事。最多也就是比馬拉松戰役時的希臘傳令兵跑得更快罷了。
趙子稱一行在宋州養精蓄銳休息充分後,終於棄船登岸,開始從西南往東北翻越芒碭山,準備進入沛縣地界,隨後轉去彭城、徐州。
他這一隊人馬,一共有七八十人之多,其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加起來有十多個,其它六十餘人則是普通士卒。
六十多個士卒裡,又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近二十人,是慕容妍帶來的家丁。第二部分人數最多,有三十來個,是楊志精選出來的禁軍老兵。最後還有十來個,是李俊一行投降後,被趙子稱篩選出來、經過初步改造的原長江水賊。
當初他們運花石綱來汴京的時候,一共帶了三百多號人,但那些人裡有很多隻是臨時歸楊志統轄,並非楊志的私兵。在楊志調任後,那些士兵和水手並不能全跟著他走,能挑三十來個帶走已經算是殿帥府照顧了。
好在因為趙子稱和楊志前番立功,又有人情打點,所以殿帥府在放人時,在武器裝備方面倒是沒怎麼卡他們,所以楊志帶走的三十餘人,武器還算精良。
宋朝武備雖然差,錢還是不缺的。朝廷武庫的賬目一直有虧空,但只要你所部受寵,還是可以優先足額領用裝備。
水滸傳裡,呼延灼帶著騎兵去討梁山泊時,就因為是高俅特許督辦,領武器鎧甲非常順利,足額領了很多精良裝備。
一言以蔽之,和平年代缺不缺裝備,全看你上面有沒有關係。
有關係的人就不缺裝備,有空賬也不需要你的部曲去承擔。至於那些沒關係的,和平年代就開始各種缺裝備了。
而一旦到了全面戰爭爆發的年代,那才是無論你有沒有關係都缺裝備,因為空賬全都暴露出來了,再想捂蓋子都捂不住。
楊志這麼點人,就從殿帥府武庫領走了三十把優質強弓,十把精巧的手弩,還有人手各一把長短兵器。長兵主要是長槍和朴刀,短兵就是普通的腰刀、釘錘了。
甚至還領到了十套重達六十斤的步人甲、十套騎兵用的鐵甲,和二十套皮甲。不過平時行路,就只有把重甲拖下來放在大車上運了,否則根本走不動。
為了拖動行李輜重,趙子稱一行還準備了十幾輛大車、二十來匹馱馬、挽馬和驢騾,那些馱馬也都是在東京時依法薅的羊毛。
宋朝優質戰馬很缺,但民用馱馬並不太缺。尤其晚宋時,王安石的保馬法已經施行多年,雖然因為執行層落實不力,導致被勒令養馬的民戶很少能養出優質戰馬,但卻養出了一大堆不能打仗的劣質馬,馱貨拉車都能用。
……
七八十人的隊伍,總共只有五六人騎著戰馬,還拉著十幾輛車、跟著七十餘人的步卒,從宋州東進,一改前些日子水路慢悠悠的姿態,開始強行軍。
第一天就走了足足七八十里地,從宋州抵達了隔壁單州的碭山縣,趕在天黑前進城休息。
突然加速的強行軍,讓前陣子養精蓄銳計程車兵們稍稍有些抱怨。楊志和魯達、李俊也都稍稍有些不解。
趙子稱耐心解釋了一次:“走水路可以慢,不怕人盯上,我也故意讓大夥兒在走水路的時候先養足精神,為的就是現在能提速。明日再在碭山縣城內住一天,恢復體力,把士卒狀態都調整到最好,後天早上一開城門就出城,翻越芒碭山。”
楊志也是走南闖北多年的,這方面比較謹慎,一聽立刻就領會了,表示絕對嚴格執行。
次日趙子稱又花了點錢,給將士們都酒肉犒勞了一下,提振起士氣,調整好狀態。大家都有了心理準備,知道芒碭山這地方,自古都是賊人比較多的,務必打起小心,隨時準備遇賊。
第三天,七月十六一大早,大約五更初刻,碭山縣的城門剛剛開啟,趙子稱的上任隊伍就又出發了。
走到天色大亮,大約上午辰時,隊伍走出去了十幾里路,就進入了芒碭山區。
整個芒碭山區,寬度也就在六七十里之間,理論上一天就有可能翻過去。但帶著比較沉重的貨物車杖的話,有可能要在山區紮營過一夜,但無論如何兩天是絕對能過去的。
趙子稱是養精蓄銳後開始行軍的,準備很充分,他準備一天就衝過這個危險地帶。
一行人又走了整整一個上午,在山區苦苦走出二十多里,眼看日頭當午,農曆七月中旬的日曬非常酷烈,哪怕山中多有林木遮蔽,還是讓人熱得不堪忍受。
士卒們昨日雖然被酒肉賞錢鼓起了士氣,但酷熱的洗禮卻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趙子稱要求儘快翻過大山,不讓停歇,走著走著竟有個別士兵陸續中暑倒下。
楊志在這方面是非常狠得下心的,原本他押運生辰綱的時候,也不允許挑夫在酷熱環境下休息,必須全天趕路,此刻見到人中暑,他也依然嚴格執行命令,只是把中暑者丟上大車,讓其餘人繼續趕路。
但這樣一來,個別意志不堅定計程車卒看中暑暈了的同伴能搭車,也都有偷奸耍滑假裝頭暈倒地,很快車子就不夠用了。
眾人之中,李俊心細,魯達不忍,便都變著法兒勸說:“縣君容稟,如此酷熱,不如歇過正午最熱的時分,讓將士們緩口氣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