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父張教頭年老耳背,被女兒的喊聲驚動,也連忙抄起一根哨棒衝了出來。侍女錦兒也拿著個銅水盆護在身前,貓著手腳躲在門側。“林娘子別怕,我是來報信的,殿帥府昨日差人去了大相國寺,要跟林教頭的那個和尚弟兄為難,那邊若是得手了,他們下一個便要對付你們。
我家兄長在殿帥府也有朋友,機緣巧合撞破了這樁不平事,心中不忍,才讓我來提醒你們。”
林娘子聽她聲音溫柔,只是個少女,還帶著江南的吳儂軟語,頓時戒心去了七八成,這才來到院中,上下打量兩眼,然後很有禮貌地請父親張教頭先回屋歇息。
“爹,沒事了,是個小姑娘,人家特地來報信,你在這兒於禮不合。”
張教頭也沒多說什麼,當下轉身回屋。
錦兒扶著張教頭回裡屋,林娘子這才引著慕容妍到正廳坐下。慕容妍見左右無人,也摘掉了斗笠,露出真容。
林娘子素來自負美貌,不然也不會被高衙內這般處心積慮看上。此時此刻,她卻下意識把雙手攏回袖子裡,雙腳也往回縮,頗有幾分手足無措:“這位……姑娘真是俠義心腸,不過你所言之事,實在是匪夷所思,卻不知要我們如何做?”
慕容妍:“要我說,你們儘快收拾細軟,離了這汴京城,越早越好。最好今日就收拾,明日一早趕早走,神不知鬼不覺。”
林娘子咬著嘴,心中天人交戰。
這少女看著如此美貌,又純良仗義,但一切都太離奇了,如果是高俅派來賺他們離開汴京的,又如何是好?林娘子為難許久,先下拜表明態度:“姑娘大恩,無以為謝,但禁城之內,天子腳下,賊人或許還不敢放肆。奴的夫君將奴休棄後,也有快半年了,這半年裡,殿帥府的人也不曾敢用強,奴只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可。
如若禁城內都護不得良人周全,便是逃出去,又能往何處?難道到了別處,殿帥府的勢力便小了不成?”
慕容妍沒想到林娘子那麼難說動,不由急道:“可是我昨日聽說,那高衙內之所以不敢下手,是怕林教頭的好友們報復,這才要先剪除他們。等他做完了那些,就輪到娘子頭上了!幾個月不曾出事,不代表後面也不會出事!”
林娘子被說得有四五分意動,但此事終究過於離奇:“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我們不過苦命人家,姑娘和令兄如此仗義,就只是為了路見不平,奴實在不敢連累你們。”
慕容妍也只好再耐心分說,無非是趙子稱也覺得林沖是個人才,想要籠絡。
這話說開之後,林娘子總算踏實了些,沒有再顯得那般受之有愧。
不過她終究不能聽信一面之詞,最後只是折衷地給了個準話:“若能得脫大難,將來尋到夫君,奴家夫妻定然終生不忘大德。不過眼下,此事確實過於離奇。奴家今日便說服父親收拾細軟行李。但要離開汴京,必須等夫君那兄弟魯大師親口來對我們說。
如今這汴京城內,我們家敢相信的也只有他一人了。畢竟當初在太岳廟遇到那賊衙內時,我夫君的其他朋友全不濟事,只有他帶著伴當來救,全然不怕殿帥府勢力。姑娘休怪奴家謹慎,奴家實在是已成驚弓之鳥。”
為了表達對自己猶豫不決、不識好歹的歉意,林娘子突然跪下給慕容妍重重磕了一個頭,立刻被慕容妍拂袖抬起。
“這就不必了,姐姐先收拾吧,我兄長那邊,應該也能說服那和尚。姐姐最好喬裝一下,收拾一些破舊的男子裝束,這樣行路也方便,不惹人耳目。”慕容妍淡淡道。
林娘子整個人如在雲裡霧裡,一時也無法理解,這個小姑娘看著身段比她還苗條,怎能僅靠甩袖子的力道,便把自己整個人托起。
但她已不敢猶豫,完全言聽計從,叫了錦兒先收拾家中細軟。
……
一刻鐘之後,酸棗門外,大相國寺菜園。
趙子稱和楊志騎著馬,緩緩來到此地,一路上還在設想如何取信於魯達。
有時候,太過禮下於人,也不是什麼好事,太容易惹人懷疑,覺得你別有所圖了。
趙子稱怎麼說也是大宋宗室,馬上要做官的人,而且仕途前景絕對不可限量。
正常來說,他怎麼可能熱衷於籠絡武夫呢。
就算是再驍勇的戰將,在宋朝文官士大夫眼裡,也算不得好漢,不值得花太大代價。
東華門外唱名遊街的,才是他們眼中的好男兒。
趙子稱和楊志一番閒扯,也沒想出什麼確定好使的招,就已經到地方了。
不過,剛到菜園附近,趙子稱和楊志就聽到了不尋常的動靜。
菜園內竟傳出陣陣兵器交擊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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