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心策劃,用來震懾朝堂、收攏軍心的立威大戲,此刻,變成了一出讓他顧家顏面掃地,淪為全京城笑柄的滑稽鬧劇!
最終,秦天的視線,穿過重重人群,落在了那至高無上的御座之上。
那個年輕的皇帝,正緩緩從龍椅上站起。
何歲的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彷彿在努力掩飾,卻又無法完全掩蓋的失望。
“看來,北境軍務繁忙,確實讓秦副將……疏於操練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卻像一柄無形的萬鈞重錘,狠狠敲碎了秦天心中最後一點僥倖。
“如此神力,朕看,尚未能擔起‘國之棟樑’這四個字。”
話音未落,何歲的語鋒陡然一轉,目光如電,投向了自己身後,那個從始至終都如標槍般肅立的侍衛統領。
“王忠。”
“末將……在!”
王忠心頭一顫,立刻單膝跪地,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你來試試。”
何歲淡淡地吩咐,彷彿只是在說一件吃飯喝水般的小事。
王忠猛地一愣,臉上瞬間寫滿了惶恐與不安:“陛下!陛下恕罪!末將……末將只有淬體境的微末修為,萬萬不敢在諸位大人面前獻醜啊!”
他親眼看到內息境巔峰的秦天都鎩羽而歸,自己上去,豈不是自取其辱,丟盡了陛下的臉面?
何歲看著他,眼神依舊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嚴。
“朕讓你試,你便試。”
與此同時,他心念微動。
【消耗龍氣值:50點。】
【對目標“王忠”發動敕令:天命加身!】
【效果:短暫時間內,目標身體素質極限強化,力量增幅三成!】
一股微不可查,卻蘊含著煌煌天威的淡金色龍氣,悄無聲息地,從何歲的指尖逸散,瞬間融入了王忠的體內。
王忠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丹田深處湧起,如長江大河般,瞬間奔騰至四肢百骸!
原本因為緊張而有些發軟的身體,此刻竟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彷彿能一拳打碎山嶽的恐怖力量感!
君命如山!
他一咬牙,再不敢有絲毫猶豫,猛地從地上站起,大步流星地衝向那座裂紋遍佈的假山。
“喝啊——!”
王忠發出一聲拼盡了畢生力氣的怒吼,將全身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神力,盡數灌注於右拳之上!
他沒有花哨的技巧,沒有玄奧的招式,只是用最樸實無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狠狠砸向了方才被秦天擊出的那片裂縫中心!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清脆碎裂聲,驟然響起!
緊接著!
轟隆隆——!!!
在所有人震驚到眼球都快要掉出來的目光中,那座巨大的青巖假山,彷彿被一柄來自九天的無形巨錘,正面狠狠擊中!
無數裂縫以拳心為中心,瘋狂擴大,瞬間貫穿了整個山體!
下一秒,整座假山轟然倒塌!
碎裂成數十塊大小不一的亂石,混雜著漫天煙塵,轟然砸落在地!
大地,都為之震顫!
王忠自己也徹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那隻微微發紅,甚至沒有破皮的拳頭,眼中充滿了茫然與不敢置信。
我……我竟有如此神力?
這……這怎麼可能?!
整個顧府,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但這一次,不是因為失望與嘲笑。
而是因為極致的震撼!極致的顛覆!
一個內息境巔峰,被譽為北境戰神的悍將,拼盡全力,只能撼動假山,留下一片可笑的裂紋。
而一個名不見經傳,只有淬體境的御前侍衛,只是奉了皇帝一句命令,隨手一拳,竟將其徹底轟成了齏粉!
這……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武學常識!
這不是人力!
這是神蹟!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從那堆冒著煙塵的碎石,從那個兀自發愣的侍衛統領身上,緩緩移開。
最終,帶著敬畏,帶著恐懼,帶著無法言喻的駭然,死死地,聚焦在了那個始作俑者身上。
那個從始至終都雲淡風輕,彷彿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年輕天子!
是他!
一定是他!
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這根本不是一場武學的較量,這是一場皇權的展示!
天子,能讓你是“國之棟樑”,你便是。
天子,說你是“疏於操練”,你連一塊石頭都打不碎!
天子一言,可讓頑石點頭!
天子一念,可令凡人擁有神力!
這,才是真正的神威!是言出法隨,是掌控萬物的無上天威!
秦天的臉色,已經從蒼白,變成了死灰,最後又化為一片屈辱到極點的鐵青。
他不是傻子。
電光火石之間,他瞬間就想通了這一切!
舊傷復發得太過蹊蹺!
侍衛統領的爆發又太過詭異!
這根本不是什麼該死的意外!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算計!是一場針對他,針對所有“穿越者”的,惡毒陷阱!
皇帝讓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從一個萬眾矚目的“武神”,變成一個貽笑大方的廢物。
然後再輕描淡寫地抬舉一個實力遠不如他的人,用這種最鮮明、最殘忍的對比,將他的尊嚴,他的驕傲,他的自信,活生生撕得粉碎,再狠狠踩在腳下,用泥土碾進塵埃裡!
這是誅心!
最惡毒,最殘忍的誅心之計!
何歲緩緩走下臺階,無視了周圍官員們紛紛跪倒、敬畏叩拜的身影,也無視了主位上那面如死灰、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的顧秉謙。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秦天的面前,停下。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冰冷的刻刀,一字一句地,深深地,刻在秦天的靈魂深處。
“勇武,並非只憑一身蠻力。”
“更要懂得,何為君,何為臣。”
何歲垂眸,看著他那雙因為極致的憤怒與屈辱而佈滿了血絲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彷彿洞悉了一切的弧度。
“秦副將,你在北境,怕是忘了這一點。”
“或者說……”
何歲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魔鬼的低語,清晰地鑽入秦天的耳中。
“你那個時代的人,都忘了……該怎麼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