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我奉命駐守此地,若是逃了,那肯定得通緝於天下,趙國再無我容身之處。”
“那倒也是。”武寞一手支著頭,在身上摸索半天,掏出一個鈴鐺,“平日裡睡覺,將此物懸於床頭。若是再陷於鬼蜮,此物也會隨之進入。想退出時,搖鈴即可。”
吳亙接過這個看起來鏽跡斑斑的鈴鐺,將信將疑揣入懷中,“為何在鬼蜮裡,意經運轉如飛,出來後卻是晦澀難通。”
武寞嘆了口氣,“這修行之事,也分天賦。你在鬼蜮中所化身之人,說不得是什麼武道高手,一身氣竅相通,運轉定為順暢。
可是在此方天地,人身有如一塊頑石,氣竅淤塞,尚需磨礱淬礪,百鍛千煉,方能略通一二。有的人受先天所限,可能一輩子也無法練成。真以為這意經是大白菜,阿貓阿狗都可以習練?
以後你當日日勤練,一點點打磨,看能不能走入武道之路。我這真經,共分三層,故有三重天的說法,越往後越是難以練成。鬼蜮雖有些兇險,但進入其中磨礪一番,倒是有助於感悟真經。”
吳亙一聽,霍然站起,雙手叉腰,神采奕奕,“天予不取,必遭天譴。如此風水寶地,實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天下宵小,且待我神功大成。老武,等著,今日定當請你大醉一場。”
說著,從院中槐樹下挖出兩壇陳酒。這酒乃是廂軍所配,因著荒冢嶺這處烽燧無人願來,日常待遇便高了一些。
聞聽有酒,武寞頓時精神振奮,自己呆了這麼多天,都未發現一絲端倪。沒想到這天天經過的槐樹下,還藏有如此好酒,真是個小滑頭。
取出兩個黑瓷碗,揭開壇上封泥,壇中酒色醇黃。
二人也不過濾,坐在槐樹下對飲。只不過,吳亙每次都是淺嘗輒止,一碗下去武寞已經喝了三碗。
待酒過三巡,武寞已是臉色發紅,舌頭打結。
吳亙將其碗中倒滿,不經意問道:“這意經如此不凡,定然價值非凡,武兄可是從何處得來。”
武寞晃晃有些迷糊的腦袋,“不凡個啥,若是你想要,我每天可畫個十幾二十張出來。”
吳亙豎起大拇指,“果然,武兄身藏異術,可還有什麼手段,多露些給兄弟。”
武寞大手一揮,“好說,這次為兄倒是要好好謝謝你,以往在街邊兜售經冊,只能賣個一文兩文。明日再畫個七八十張送你,以謝兄弟這些日子款待。”
“多謝武兄,嗯?七八十張……這是你瞎畫的啊,你個騙子,還我酒來。”吳亙撲了上去,抓住武寞的鬍子一陣亂打。
“救命啊,打死人了,我要報官啊。”淒厲的聲音在山谷迴盪。
“我就是官,今日非得治你個誆騙之罪。”
再過幾日,武寞真的是要走了,按他的說法,自己的修行在紅塵中歷練方成,這裡無糧無酒無女人,於修行無益。
吳亙一直送出十里地,仍不願返回。這些日子雖然與武寞打打鬧鬧,但有其人在此,烽燧倒是熱鬧了許多。
武寞停下腳步,笑嘻嘻道:“可是捨不得我走啊,人生逆旅,皆是行人,這一別不知何日再見。倒不如隨我去闖蕩江湖,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莫蹉跎了大好韶華。”
吳亙取出最後一罈酒,丟了過去,“且滾去,若是混不下去,可再回來,只是莫要亂寫秘笈糊弄他人。今朝為別,他年再遇。走好。”
將酒接過,武寞哈哈大笑,輕輕擺了擺手,身影漸漸遠去。
吳亙注視其背影,深深施了一禮。
武寞看著玩世不恭,但透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卻亦知其不凡之處。
每次入鬼蜮,武寞贈送的鈴鐺竟然能一同顯形於那處空間,若是想返回,輕輕一搖即可甦醒。
就連那武寞自稱隨手瞎畫的意經,經過一次次化身廝殺,亦深受其益。
這些日子,自己百般試探,武寞這個老狐狸竟然從未露出馬腳,即使被自己欺凌也只是撒潑耍賴。
回到小院,吳亙著手開始重新佈置周邊。自己若是進入鬼蜮,肉身在外,豈不是易遭人暗算,還是設定些手段為好。
日子一天天過去,吳亙每日除了巡查打獵,就是打拳練刀。按照武寞所說,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讀書人讀萬卷書方可小成,武夫打萬遍拳才能入門。
加上鬼蜮的輔助,漸漸的能運轉起意經一重天,雖然仍是磕磕絆絆,但卻神意漸成,舉手投足間有了一絲拳意。
這一日,武亙登上烽燧,打量著四周動靜,雖然此處渺無人煙,但既然受命駐守此地,總不好空領俸祿。
呆了半晌,正要轉身下樓,遠處出現一個小黑點,直奔荒冢嶺而來。
吳亙伸出手掐指算了算,這應該還不到送糧的日子,怎麼會有人孤身到此。疑惑間,下了烽燧,躲在院中等候。
過了許久,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該死的張遠,非讓我來這裡。這鬼地方陰風陣陣,住在這裡可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吳亙一聽樂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久未相見的莫信。
莫信看到傳說中鬧鬼的院子,早早就下了馬,扯著嗓子大喊,“吳亙兄弟,哥哥來看你了,出來接一下啊。”山谷中傳蕩著莫信的喊聲,院中卻是毫無反應。
等了半晌,莫信有些猶豫,不知是走是留,顫著聲音喊道,“兄弟是我,莫信,快出來接一下哥哥啊,哥都要嚇尿了。”
山風習習,吹起幾片枯葉,四下依舊寂靜無聲.
“兄弟,別嚇我,哥哥這就進來看看你。”
忽然從院中傳來一陣忽大忽小的聲音,“我死的好慘啊,下來陪陪我吧。”
莫信嗷的喊了一嗓子,掉頭就往回跑,可剛跑兩步,腳就被草叢中的一根繩子套牢,身體倒著被吊在一棵樹下。連驚帶嚇之下,竟然暈了過去。
這些陷阱都是吳亙所設,圍繞著小院密密佈了一圈。
眼見鬧的有些過火,吳亙趕緊出門將其救回院中。等了半天,莫信方才悠悠醒來,剛要喊叫,就被吳亙按住嘴,“我還活著,別鬼叫。”
莫信瞪大眼睛,伸手試了試吳亙的鼻息,方才鬆了一口氣,“你這個缺德玩意,人嚇人是會死人的。”
見莫信真的生了氣,吳亙連連道歉。等其平息下來,方才打聽此行何意。
等莫信說完,吳亙有些驚訝的問道:“為何要我去,不幹,除了荒冢嶺,我哪裡也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