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人頭地,有所抱負,卻壯志難舒。
“讓大將軍恥笑了,家中祖父開始,便不仕朝廷,清貧至此,全靠祖上餘蔭庇護。”蕭望說道。
感受到了對方神情中的失落,霍光便主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道:“本侯向來不會恥笑出身寒微之人,這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你讀過書沒有?”
“所學儒學為哪派學說?”
聽到霍光的問話,蕭望連忙說道:“回大將軍,望自小讀書,所學儒學為魯地《穀梁》一派。”
漢儒學中。
春秋有兩大派,一為公羊,一為穀梁。
穀梁為什麼說是魯地學說?
相傳是《穀梁春秋》出自魯國。
同理。
《公羊春秋》出自齊國,就被稱為齊地學說。
兩派學子時常相互攻擊對方。
不過學派上,誰贏誰輸,並不在於學子們口鬥,而在於當權者更傾向於誰。
比如漢武帝劉徹時期,主張攻伐,自然喜歡公羊派。
所以漢武帝時期的儒家,《公羊春秋》大為盛行。
等到了漢宣帝劉詢時期,因為有人跟他說其祖父衛太子劉據喜好穀梁,劉詢便為穀梁派大開方便之門,從而使得《穀梁春秋》大為盛行。
霍光知道了對方是穀梁一派,眼中不由得多了一絲戲謔神采,說道:“這倒是不巧哈,餘幼時跟隨大儒董仲舒學過幾年書,算是公羊派學子。”
“穀梁和公羊兩派素來不容。”
“誒,你這...”
聽到這話,蕭望當即說道:“不不不,大將軍,無論穀梁,還是公羊,都是儒學上的爭辯,學術上見解不同罷了,算不得敵人。”
“就像朝廷上,三公九卿又不止公羊學子,也有穀梁學子。”
“如果只因儒學派別上就分清你我,那朝廷遲早大亂。”
聞言,霍光眉毛一挑。
好傢伙。
這蕭望膽子還挺大,在他這個大司馬大將軍面前不露怯,還敢說朝廷遲早大亂。
真不怕死哈!
霍光看著蕭望,思索片刻後,問道:“你在此地,是來作甚?”
蕭望則是說道:“遊歷山水,順便做些生意看看,畢竟仕途艱難,只能將情感寄託于山水之中。”
“適才聽到大將軍吟詩作賦,略感新穎。”
“這才冒昧打攪。”
做些生意?遊歷山水?
確定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霍光掃了眼蕭望,搖了搖頭,道:“遊手好閒就遊手好閒嘛,做什麼生意。”
聽到霍光的話,蕭望只能羞愧的低下頭去。
霍光則是看著他繼續說道:“家道中落,後人想再入仕途是很難的。”
“這裡涉及氣運、官運、財運。”
“若無貴人相扶,再遊手好閒,只會越來越差。”
霍光越說,蕭望頭低的越厲害了。
好傢伙。
好像打擊到對方自尊心了。
霍光也只得搖搖頭,說道:“何必垂頭喪氣呢,本侯說過,相逢便是有緣,今日遇見了,本侯可以當你的貴人。”
“你若願意,就跟本侯後面。”
“等時候到了,本侯舉薦你入朝為官,你意下如何?”
霍光這話說出,那蕭望頓時抬起了頭,瞪大了眼睛。
隨即跪俯在地,說道:“大將軍,長倩願意跟隨大將軍。”
長倩...
也就古代男性會用了吧?
霍光看了看天色,隨後說道:“天色不早了,本侯需要繼續趕路,天黑前要找個地方休息,你正好有馬,就跟在隨行的車隊裡吧!”
“是,大將軍。”蕭望高興的說道。
這可是漢朝的大將軍啊!
能跟隨在大將軍身後,那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情。
霍光上了馬車,隨後車隊速度又加快了,朝著廣陵趕去。
當然。
今天是到不了廣陵了,還有不少路呢。
蕭望也跟隨在車隊裡,一路騎行著。漢家兒郎大多尚武,騎馬佩劍是很常見的事情。
漢朝是允許子民佩劍的。
不過。
不允許私自搞甲冑罷了。
天黑了,路看不清。古代的路,晚上沒那麼好走,於是便找了個破廟住下。
這個廟不是和尚那種寺廟。
佛教是西漢末年才傳入中原的,現在頂多算西漢中期,根本就沒有佛家的寺廟。
所以。
西漢的廟宇指的是祭祀祖先和神靈用的廟宇,而不是寺廟。
而且。
這種廟宇建築在西漢時期屬於是大量的那種,很多很多,隨處可見。一般由主殿、配殿、迴廊等結構構成。
廟宇不算小。
容納霍光隨行的車隊,是夠用的。
擺好木柴堆,生火,烤熟食物,一行人就準備這樣對付晚飯。
桑美人則是在一旁,教著對方踢蹴鞠,是無球門那種,兩人對著踢,接球過後你一下我一下的形式,有點像踢毽子。
霍光看著桑美人和李須女踢著蹴鞠,心中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
後世宋朝那個高俅,長相上估計不賴。
不然。
一個糙漢子,就算會踢蹴鞠,誰愛看吶!
就像桑美人和李須女此時踢蹴鞠,霍光就愛看,車隊同行的男人們也愛看。
要是換個男人來,踢花式蹴鞠,霍光吃飽了撐得看這玩意。
當然。
他代表不了別人。
誰知道宋朝皇帝有沒有什麼其他癖好呢。
正看著入神,忽然一道身影擋住了霍光,出現在霍光眼前,讓他極為掃興。
而這人。
自然就是江邊遇見的蕭望了。
“大將軍,我們要前往何處,可否請您告知一下?”蕭望搭話道。
霍光則是說道:“去往廣陵郡,哎,你讓開讓開,別擋本侯看球。”
聽到霍光的話。
蕭望只好尷尬地扭過身子,讓出位置,坐在霍光後面一點,然後又接著問道:“廣陵郡是廣陵厲王的封地,大將軍此番興師動眾去往廣陵,是要動廣陵厲王劉胥?”
聞言。
霍光轉頭看了蕭望一眼。
好傢伙。
這人倒是挺能猜的啊。
他彈劾劉胥的事情,朝廷是知道的,但自己帶來的這些官兵和同行車隊的人,並無知情之人。
而蕭望並非長安人士,不住在長安,家道中落,自是不可能有知道朝廷中近期發生事情的訊息門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是猜出來的。
此人確實算是有些才識,也不枉霍光將其留在身邊。
不過。
霍光還是對他說道:“別亂猜,不歸你的事,不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