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者輕聲說了一個字。
“停。”
於是一切在此中止。
時間仿若凝固,江水裡的暗流仍然滾動,時間並不是真的停止,只是在江底的“寧奕”,“影子”,以及“裴煩”,都被巨大的力量籠罩,保持著相對的靜止。
寧奕能夠感受到,江流當中,像是有人以莫大的神力,停住了流動的沙漏。
他稍稍鬆了一口氣,湖面之上,水紋倒流,凝聚出了一個並不高大的人性。
“寧奕。你的神性實在太少......白骨平原消耗了本身積累的十塊神性結晶,構造了你現在的意識空間。”執劍者凝聚出了一個虛無的形體,他的聲音仍然虛無縹緲,從四面八方傳來:“一切如你所見,這一切的維繫都需要依靠神性......我們接下來有一百個呼吸的時間,你可以選擇忽略我的話,那麼你的意識將永恆的沉淪......你或許不會死,但是被它們纏上,你會生不如死。至於你所在意的那個女孩,一定會死。”
寧奕深深吸了一口氣,注視著執劍者。
“在這之前,你看到了那一幕......”
“你也經歷了那一幕......”
執劍者輕聲說道:“你只需要知道,這一切......由它們造成。”
寧奕知道執劍者說的是什麼,天幕傾塌,海水倒灌,世界將亡,但他在蜀山上通讀道藏,並沒有看到有關於那顆巨大古樹的記載......就像是執劍者一開始說的那樣,他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幻境。
他再一次問道:“它們......是誰?”
執劍者的回答很簡潔:“它們......是光,也不是光。”
寧奕有些惘然。
“那柄劍很不錯,但很可惜,只有劍身,沒有劍骨。”執劍者的聲音帶著一絲感慨。
寧奕知道他說的是哪一把......水流當中,傘面破碎,只剩下了一截長柄,劍鋒藏在其中,浮浮沉沉,神性並沒有籠罩死物。
“寧奕。”
執劍者的聲音帶著溫和,道:“如果給你一次機緣,你有機會握住世上最沉重的劍器......你願意嗎?”
“如果願意,就請抓住那柄劍。”
寧奕感到了一股溫暖,籠罩自己。
意識空間裡的時間如飛砂,開始潰散。
執劍者的形體,因為神性的消磨殆盡,終於開始飛速的崩塌。
寧奕有些慌了,他感到了腳底的土地,如陸地崩裂,他整個身子開始下墜,一切的一切,都開始土崩瓦解。
時間恢復如初。
江底咀嚼骨渣的少年,一瞬間恢復了清明,那柄破碎傘面的“細雪”,就沉浮在他的手邊。
那道影子已經撲在了裴煩的身上,黑霧散去,露出了猙獰的面容,張開巨大的牙口,就要咬在裴煩那張臉蛋之上——
寧奕握住了細雪。
那柄執劍者口中只有“劍身”,沒有“劍骨”的傘劍,在這一刻,開始細密的震顫起來。
懸在寧奕脖前的白色骨笛,分離開來,化為無數的白色流光,一道一道瀑散開來,以那柄劍身為重點,如游魚潮水一般湧入劍身當中。
於是......細雪有了劍骨。
“請出劍吧。”
魂海當中那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如是說道。
寧奕握住細雪,他覺得這柄劍變重了許多。
但是他可以拎起,可以斬下。
於是他拎起細雪,一劍斬下——
浩浩蕩蕩,一條大江,被一劍劈成兩半,轟然的江水飛起,砸在山澗兩旁,震耳欲聾的聲音連綿不絕,猶如龍骨崩裂。
寧奕面色蒼白。
那一劍所過之處,山石崩裂,江水被斬出一道虛無的狹長軌道,劍氣嗤散開來,還在綿延席捲,倒灌而來的江水砸在虛無當中,不斷被劍氣焚燒,然後燒成虛無。
那道影子,一個呼吸都沒有支撐到,就被劍氣撕裂成為虛無。
一劍之後,天地寂靜。
寧奕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感應到細雪增加的那些重量,重新恢復了正常。
江水再一次倒灌,將少年和少女淹沒,寧奕攥攏細雪,遊了過去,將丫頭抱住,然後艱難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