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耳邊,忽然有道輕微的聲音。
“以你剛剛的出刀姿勢來看,最多三刀,你就要挨刀。”
聲音的主人無比熟悉,徐藏。
“先砍中間的,撲左邊,捅右邊。三刀能砍死三個人,少砍死一個,你要多挨一刀。”徐藏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道:“你如果失誤了,也就多挨些刀子,要死的時候,我會出手把你救下來,但以你如今的體魄,能挨多少刀......自己掂量一下。”
來不及去體會其中意味。
黑暗當中的那幫人擁了上來,苞谷堆前面的場地足夠空曠,襲來的熱風幾乎令人窒息,寧奕拎起刀子,速度極快的順砍一刀,自上而下,鮮血瀑撒,這一次攥緊刀柄,只是浮砍,被砍中的中間那人慘嚎一聲。
寧奕的刀變快了。
少年帶著一股狠勁撲向左邊,一刀捅進,帶著左邊那廝的身子轉了一圈,並沒有像徐藏說的那樣捅死右邊的那人。
他知道持刀者用力巨大劈出,臂力卻又不夠,會發生什麼情況。
右邊的悍匪一刀劈中了寧奕身前的匪夥,慘嚎聲音當中,拔刀而不能。
“左四三。”
男人的聲音在寧奕耳中幽幽響起。
少年沒有猶豫,因為他的直覺當中也覺察到了危機,當即抽出刀鋒劈砍而去,可惜力量不夠強大,於是劈刀的兩方都向後踉蹌而去。
寧奕靠在谷堆,“右十一”的聲音還沒落下,他一刀擲出,將一具身體釘穿在一側谷堆。
手中已無武器。
奪刀機會渺茫。
黑暗當中有一抹白光閃過。
寧奕袖中劃出了一樣鋒銳的物事,那片雪白的葉子,在沒有人看清的夜風中呼嘯而出,貼緊藏在了寧奕的指縫當中。
少年蹬蹬踏上苞谷堆,借力反跳,在土匪的頭頂翻身躍過,落在地面上,奔向了那個比自己重上兩三倍的光頭大漢。
擒賊先擒王。
那位持刀穩重如山的匪首,武藝明顯要高強一些。
寧奕不知道自己體力還能支援多久,但他知道,一旦動用了骨笛,就必須要殺死最重要的人。
光頭看著向著自己跑來的少年,一截距離,轉眼便至,直到如今,他仍然懷疑這個體魄強的離譜的少年,是某位強大修行者的門徒。
事實上他的猜測也並沒有錯......徐藏完全符合他口中某位強大修行者的身份,而這位強大修行者,正在教導著寧奕如何去殺人。
下一剎那,少年與沉重如山的大漢撞在一起。
刀鋒抬起。
少年的袖口泛起白光。
寧奕摸著急速掠過指尖的刀鋒,感到炙熱的溫度,所有的時間都變得慢了下來,他沉重的呼吸聲音,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變得清晰而又滾燙。
指尖之下,那枚骨笛所過之處,刀鋒寸寸崩裂,碎綻的刀片,慘淡的白光,映照出某人驚愕又駭然的目光。
最終砸墜在地的碎裂刀片,叮叮噹噹,沾染血跡,被沉重如山的倒地聲音震得跳起,然後震顫平復。
再無動靜。
一隻袖子抹過大漢脖子的寧奕,越過了近乎一丈的距離,保持著摸刀抹脖子的動作。
寧奕覺得如果這個大漢是剩下的最後一個匪徒,他還有更多的力氣,那麼他很樂意把這個姿勢保持到徐藏和裴煩來接自己。
嘆了一口氣。
寧奕轉過身來,看著那些驚愕恐懼夾雜在一起的匪徒,認真說道:“聽說過殺人狂魔、蜀山徐藏沒有?”
有人搖頭,有人點頭。
寧奕道:“我雖然很窮,但我背後真的是蜀山。所以......你們惹上蜀山了,要不了多久,不僅僅是你們,整個金錢幫都完蛋了。”
寧奕很嚴肅的問道:“徐藏是我半個師父,那個殺人狂魔很快就要來了。你們還有誰想來跟我過招的?”
有人開始跑。
然後所有人全都跑了。
半晌之後。
寧奕癱倒在苞谷堆上,他看著徐藏陰沉著臉踱步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殺人狂魔是什麼狗屁稱號?”
“你難道不喜歡?”
“......你覺得他們會相信這一套?”
寧奕看著徐藏,很認真的說道:“沒有人看清我是怎麼殺死最後那個人的,他們會覺得我是修行者,這時候我說什麼......他們都會相信的,就算我說你是蜀山喪心病狂的血手人屠,他們也會相信。”
“有人聽過我的名字,他們知道徐藏是誰。”
“你確定你的名字,在這些沒有修行的人耳中,意味著的不是殺人狂魔?不是蜀山喪心病狂的血手人屠?”
徐藏沉默了,他蹲下身子,看著寧奕道:“可是你把他們放走了。”
寧奕直視著徐藏,問道:“這些年追殺你的人,不提其它,只說應天府和小無量山的,你殺死了多少?留下了多少?”
“那些人,殺不完。”徐藏平靜道:“早晚有一天我會登門拜訪。”
“前輩說的好有道理啊......”寧奕微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