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一聲尖叫劃破院中寂靜。
“嘭！”木桶砸地，泔水四濺。
陸星辰循聲望去，只見灶房門口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婦人。那婦人頭髮蓬亂，臉上沾著一塊黑乎乎的鍋底灰，雙眼圓睜，直勾勾盯著陸星辰，彷彿見了鬼魅。
“大嫂，你別怕，星兒不是鬼，還活著呢！你瞧，她有影子！”盧氏慌忙解釋。
話音未落，對面牡丹軒窗稜支起，尹氏探頭而出。她瞥了眼院中情形，冷冷道：“沒死也是活受罪，樂乎個啥勁兒？”
盧氏聞言，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來。她低聲對陸星辰道：“星兒，站著累，娘先扶你坐下！”
陸星辰看著牆根下那把孱弱的小凳子，心中暗暗打鼓。盧氏卻已按著她的肩膀往凳子上坐。剛一捱上，凳子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咔嚓”一聲，陸星辰只覺身子一沉，凳子塌了。她手掌迅速撐地，穩住身形。
“星兒，你沒啥事兒吧？手腕咋樣？快讓娘瞅瞅……”盧氏驚慌失措。
陸星辰本欲安慰，卻察覺到尹氏探究的目光。她扁著嘴，像受了莫大驚嚇般往盧氏懷裡拱去，暗中朝盧氏眨了眨眼。
尹氏冷哼一聲：“就她那一身的肥膘，摔了又能咋滴？瞧把你緊張得，這一晌午乾嚎個沒完沒了，還讓不讓人打會盹了？”
盧氏垂下頭，默不作聲。她找來塊土磚墊著，扶陸星辰在屋簷下坐好，又匆匆拿起兩隻空碗朝灶房走去。
尹氏厭惡地瞪了陸星辰一眼，正要縮回頭，鼻子突然抽動幾下。她眉頭緊蹙，披上外衣快步出了牡丹軒。
只見灶房門口，銀氏仍呆立在潑了一地的泔水旁。尹氏臉色驟變，抄起旁邊的笤帚，朝銀氏衝去。
銀氏見狀，面如紙色，卻像釘在原地般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尹氏舉起笤帚，劈頭蓋臉地招呼過來。
“唉喲唉喲”，銀氏只知抱頭慘叫。
尹氏一邊抽打一邊罵：“你個笨手笨腳的蠢婆娘，倒個泔水桶都不會，弄得滿院子臭得要死！你這個蠢婆娘，要不是看你給咱老陸家生養了四個兒子的份上，早讓老大休了你，你這上不得檯面的蠢東西！”
打了幾下，尹氏似是手痠，罵罵咧咧地扔下笤帚，轉身氣沖沖往回走。
銀氏滿臉是淚，手臂上多處紅腫破皮。她顧不上處理傷口，縮著肩膀蹲下身，手忙腳亂地去撿地上的泔水桶。
陸星辰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驚歎這小老太太的彪悍。她正欲收回目光，突覺一道異樣的視線射來。
尹氏狐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陸星辰急中生智，將方才還在摳泥巴的手直接塞進嘴裡，仰起頭咧嘴而笑。一絲粘液順著她的嘴角滑下，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芒。
尹氏眉頭緊鎖，惡狠狠地瞪了陸星辰一眼，轉身進了牡丹軒。“砰”的一聲，房門緊閉。
陸星辰長舒一口氣，靠在牆根下。暖陽照在身上，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她目光遊移，打量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