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央微微一頓,輕輕抬手,示意寒露和竹影退下。
她挑簾,抬眸看進去。
蕭賀夜坐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裡,玄色大氅如夜霧般垂落,金線暗紋在光影間若隱若現。
他修長的手指搭在膝上,白玉扳指泛著冷光,拇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玉面。
聽到動靜,他緩緩抬眼。
那雙漆黑薄眸微微眯起,眼底似淬了化了冰的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漣漪。
許靖央彎腰進入車內。
“王爺有事相商可否改日?今夜我已經有些累了。”許靖央說。
兩人離得很近,得益於馬車不夠大。
蕭賀夜身上的酒香時有時無地飄過來,加深了他眸中的深意。
“郡主找本王借劍時,可沒有這麼冷淡。”
“王爺不要無理取鬧。”
蕭賀夜忽而揚起劍眉。
她竟敢說他無理取鬧?
“有些人躲著本王,不見本王,心狠絕情,說是合謀夥伴,卻恨不得將本王甩在旁邊,說起來,倒是本王多情,偏要在這馬車裡再等等她。”
“許靖央,你向來聰明,你覺得這種人,本王怎麼罰她才好?”
蕭賀夜說著,聲音沉啞冷淡,卻帶著意味深長的意思。
許靖央抬起眼眸看著他。
“王爺罰人也要有章法。”
“說來聽聽,你的章法是什麼。”
“豈有人無緣無故不理您,必定是您先做錯了。”許靖央說罷,微微一笑。
她倒是坦蕩,說的直白。
蕭賀夜看著她鳳眸裡浮沉的瀲灩,眼神一冷。
“還說沒生氣?你真是嘴硬。”
“我當然不是王爺以為的那種生氣,而是,王爺說將我當成同謀,卻當著我的面,訓斥世子,既打我的臉,也傷了小世子的心。”
“你……”
不等蕭賀夜說完,許靖央就打斷他:“何況我是小世子的師父,您當著我的面說他,我這個人護短,不高興也是情有可原。”
蕭賀夜嘴角緊抿,俊美的面容看不出喜怒。
“伶牙俐齒!”他說,緊接著,聲音又緩和下來,“這件事,本王會找機會跟你解釋清楚,但不是現在。”
兩個人既要做彼此的同謀,自然要毫無保留地對待彼此。
許靖央聽他這麼說,卻只是一笑,極淺極輕。
她今夜塗了口脂,含笑時,那唇角微微勾起,唇瓣上紅澤飽滿。
蕭賀夜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撥弄扳指的速度倒是加快了不少。
許靖央從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
是一枚護心鏡,巴掌大小。
通體由玄鐵打造,鏡面打磨得如寒潭般幽深平滑,照見人影,毫髮必見。
鏡緣鑲著一圈暗銀紋路,似盤繞的蛟龍,龍首在鏡頂交匯,銜著一枚赤玉。
最上面纏繞著護心鏡的穗子,是暗褐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