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的強烈建言,我也不會這麼痛快的下定決心,做什麼稱王稱霸的美夢!”
“如今仗打敗了,我也馬上就要死了,我卻偏偏給你了一條生路。”
“也罷,也罷……”
……
曹洪趾高氣揚的進了城,下令封鎖了各個城門與街道。
“小破城,還數萬帶甲之士,怎麼這麼不禁打呢?”他大聲的嚷嚷著,恰見張邈自縛雙手被禁衛驅趕著從城頭走了下來。
“這位將軍,可否通個姓名?”張邈說道。
曹洪咧嘴大笑道:“逆賊,問乃翁姓名作甚?難不成你還想化成鬼來找某家?”
“並無此意,只是我一向敬重英雄豪傑,這也算是死前的一點心願吧。我總該要知道,打敗我的是何人吧?”張邈說道。
曹洪冷哼一聲,“怪你這廝不長眼,某家曹洪!”
張邈怔住了,曹洪……他知道啊。
“原來竟是子廉當面。泰山立於前而不知,實在是慚愧!”張邈搖頭失笑。
“所以說你這逆賊眼瞎嘛!”曹洪罵道,“學什麼不好,偏偏學人家造反?你這是找死!”
張邈苦澀的笑了笑,“悔之晚矣!不知孟德現在何處?”
“等著吧,馬上就到!”曹洪說道,“來人,將他先押下去,跟那個姓衛的關一起。”
……
牢獄中,當張邈向衛茲問及此戰為何會打成這個樣子的時候。
渾身是傷的衛茲靠著牆壁,有氣無力的說道:“不敢欺瞞府君,實在是……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張邈被震驚到了。
仗打敗了,可身為主將的衛茲竟然也不知道。
世上哪有這樣的事?!
衛茲空洞的目光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漆黑一片,說道:“也許是卑職急功冒進了。”
“卑職率軍出城之後,就帶著人一路狂追哪支敵軍騎兵,可不管怎麼追,就是死活也追不上。後來我也被勾起了火氣,我覺得大家都是騎兵,我們的戰馬跑累了,他們的肯定也累了。”
“可是,我想錯了,他們的馬根本不像是吃草嚼料的,我竟然始終都沒有追上。眼看著天色漸晚,我不敢再追擊下去,就率軍折返。”
張邈聽著,眉頭擰成了一道道的川字,“怎麼可能會追不上呢?”
“卑職到現在也還沒有想明白,也許,他們的戰馬也是千挑萬選的吧。”衛茲十分吃力的說道,“除了這個原因,卑職實在是想不明白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在回城的路上,高柔懷疑我們可能遭遇了伏擊,我還笑話了他一番。”
“結果走了不足數里地,我發現我們真的被伏擊了!”
“他們太喪心病狂了,簡直豪無人性!”
“幾堆人山啊,沖天的黑煙都遮天蔽日了。”
“人山?”張邈有些疑惑的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衛茲動作幅度很輕微的扭了下頭,“他們將我們的將士堆成了好幾堆,全燒了。”
憤怒瞬間像是雨後的野草般籠罩上了張邈的臉頰,“皇帝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他失聲怒吼,狠狠一拳砸在了牆上。
“也許在皇帝的眼中,我們這些叛軍,根本不配為人吧!”衛茲嘲弄說道。
“放屁!”張邈怒吼,“我一定要覲見皇帝,親口問問皇帝這是為何!”
衛茲覺得張邈這完全就是痴心妄想,但也沒有勸。
反正都是將死之人了,隨便折騰吧。
他現在就想知道,朝廷禁衛的戰馬,為什麼可以跑那麼快。
……
劉辯是在陳留城破後的第三日清晨,移駕陳留的。
昨日的一場大雨,將戰場的痕跡洗刷了個乾乾淨淨。
劉辯踩著大街上的泥濘,走進了陳留府衙。
在曹操稟報完整個戰爭的經過之後,問道:“屍體處理的如何?”
“在焚燒之後,悉數掩埋。”曹操回道。
“嗯。”劉辯應了一聲,再度叮囑道,“曝露於荒野之上的屍體,是瘟疫最直接的源頭。哪怕不能焚燒,也要及時打掃戰場,深挖墓穴做掩埋。”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你們這些飽學之士,對這句話應該都比朕更為清楚。此事,萬不可懈怠,戰爭之後,荒野之上哪怕是一具屍體,也不能留下!”
“唯!”曹操等人齊聲應道。
這句話他們的確都清楚。
可瘟疫是因為屍體而引起的,這個他們還真不知道。
“聽說張邈還活著,帶上來,朕見一見!”劉辯說道。
“唯!”曹操應了一聲,給曹洪使了個眼色。
在牢獄中呆了不過兩天的張邈身形枯槁,眼窩深陷,看起來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精神。
他帶著沉重的枷鎖上了堂來,雙手互攥,直挺挺的站在堂中。
不但沒有向劉辯行禮,反而神態傲然,目光睥睨。
“跪著!”英林狠狠一刀背砸在了張邈背上。
但看起來輕飄飄的張邈,只是趔趄一下,竟然並沒有順勢栽倒。
劉辯衝英林擺了擺手,對張邈說道:“從你的眼中,朕好像看到自己是個無道暴君。”
“陛下難道不這麼覺得嗎?”張邈目光如電,沉聲喝道。
劉辯神色平靜的看著張邈,“我很想聽聽你口中的道理,朕殘暴在何處?”
“弒舅囚母,殘害公卿,不恤萬民,放浪無道,甚至連死人都不放過。陛下,這些難道都做不得真?”張邈鬚髮皆張,怒聲喝道。
劉辯輕嘖一聲,看向了曹操等人,“所以,天下人就是這麼看朕的?”
“關中百姓無不感念陛下恩德,年邁的老父希望獨子為陛下征戰,妻子寧願獨自養家,侍奉爺孃,也要送夫君上戰場。”荀攸說道。
“那為何陳留百姓會覺得朕如此殘暴不仁呢?這不對啊。”劉辯說道。
荀攸看了一眼張邈,微微一笑,“也許是陳留賢者太多了。”
“奸佞!”張邈張口怒吼,一聲濃痰同時橫飛向了荀攸。
曹操陡然大怒,“孟卓何以如此固執?難道你的眼中只有傳聞,就全無真見了嗎?”
“我固執?行,旁的且不提!”張邈都快被氣傻了,“罪臣敢問陛下,為何要放火燒人山?哪怕是敗軍之卒,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
“原來這也是殘暴之一是吧?”劉辯有些懂了,“你這個無知匹夫,焚燒與曝屍荒野有何不同?更何況,朕也下旨將他們掩埋了。”
“朕今日心情還算不錯,就給你解釋解釋吧,焚燒、掩埋乃是為了杜絕瘟疫。”
張邈嘲弄的笑了,“陛下,天下人皆長了一雙眼睛!”
“若要不被眾叛親離,天下分崩離析,陛下您也該清醒清醒了,否則,漢室危矣!”
“您這位天下共主到底是殘暴,還是仁善,天下人可皆看得見。並不是您說是怎樣,就是怎樣的!”
劉辯聽的瞬間一肚子業火。
還真他孃的是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