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想,賣人和賣野獸,在東漢好像真的是一件不算罕見的事。
西園裡到現在還豢養著漢靈帝當年的藏品。
“看來朕這個養在深宮中,未曾見過世面的皇帝,今日得見一見世面了。”劉辯笑道。
夕陽亭不大,但很複雜。
塵土飛揚的巷道七繞八繞的,毫無規則。
這個地方的建築就像是孩童私心所欲捏出來的作品。
後來者大概是看哪個地方順眼,就把自己的商肆安在那個位置,然後久而久之就成了這般模樣。
亂七八糟擺放在街面上的貨物很多,但並沒有什麼叫賣聲。
那些攤販看到有客人光顧,臉上並沒有什麼熱情,反而十分的警惕。
在這裡根本沒有一兩個人守著的攤位,基本都是五六條壯漢聚在一起守著,甚至還有數十人環繞的攤位。
劉辯繞了一圈,也看到了荀攸所說的最兇殘的野獸,和最嬌小的姑娘。
“怎麼賣的?”劉辯步伐很穩的走進了一處哆哆嗦嗦擠了很多少女的攤位。
這便是夕陽亭內為數不多數十人守著的攤位。
在這個攤位上,裡裡外外足有近三十餘人把守著。
攤主是一個眼窩深陷,臉上佈滿風塵的胡人。
具體什麼族的,劉辯也看不出來,反正肯定是外族。
“小兄弟第一次做這種買賣?”攤主咧著一口大黃牙笑的有些賤。
劉辯的一句怎麼賣就讓這些老江湖發現了他的身份。
肯定是什麼都不懂的新人。
劉辯冷眼掃了一眼,“你管我是不是第一次,我有錢就行了,不是嗎?”
胡人攤主嘿嘿笑了起來,“那是,那是,小兄弟不要這麼大的氣性。看上幾個隨便選,一頭牛、三隻羊或者十貫錢,我們做買賣隨性,爽快。”
當人和牲口開始畫上等號,不需要懷疑,這個世道已經徹底的亂了。
“為什麼要十貫錢,牛、羊可都不值這麼多!”劉辯說道。
胡人攤主像是聽了個大笑話,看著劉辯搖頭晃腦的笑了,“兄臺,我拿十貫錢現在可不一定能換到一頭牛和三隻羊,你們大漢現在搞得我們這些人很難過活吶。”
“這些姑娘什麼來路?”劉辯問道。
胡人攤主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兄弟,你第一次做這種買賣不要緊,誰都有第一次嘛不是。但你得稍微懂點規矩,這種話是能問的嗎?”
“為什麼不能問?來路不正,我可不會買!”劉辯非常固執的說道。
胡人攤主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立馬就揮手趕人,“本以為來了個大買主,結果竟然是來攪場子的,趕緊走,再不走,別怪勞資對你不客氣。”
“他這個說話的態度我很不喜歡,送他上路吧!”劉辯一臉厭煩的說道。
胡人攤主聞言樂了,“你要送勞資上路?這城裡的貴人勞資見得多了,可……”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柄尖刀忽然從前胸冒了出來。
他艱難的扭頭,一臉不解的看向了站在身後的趙野,“你這個苟日的,什麼時候……站我……我身後的?!”
趙野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剛剛。”
圍著攤位的胡人見狀,瞬間盡皆拔刀,朝著劉辯和趙野撲了上來。
可有人比他們的速度更快。
狀似隨意站在周圍的宦者,頃刻間從袖子裡拔出尖刀,瞅著他們早就選好的目標就捅了出去。
五十人,各有目標,完全互不干擾,頃刻間非常乾淨利落的解決了戰鬥。
劉辯沒有理會周圍兵荒馬亂的戰鬥,徑直走向了那些少女。
他看向了其中一名年紀約在十五六歲,已經出落的身形畢現的少女,問道:“你們是被抓來的?”
少女緊咬著嘴唇,眼神空洞的點了點頭,好似在說一件極其尋常的事情一般說道:“他們殺了我的家人,搶了我們的牲口和財貨,還在我們家住了幾天,在他們的人匯合後將我們抓到了這裡。”
“哪裡人?”劉辯心中輕嘆一聲,問道。
“幷州五原人氏!”少女說道。
“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劉辯問道。
少女神色木然的搖了搖頭,仰頭看向了劉辯,“你買了我吧,我會做很多的活。”
荀攸上前對劉辯低聲說道:“陛下,可交由河南尹安置。”
“你覺得他會怎麼安置?”劉辯反問道。
荀攸默然。
皇帝這句話讓他知道,河南尹的安置方式皇帝肯定是不會滿意的。
河南尹還能怎麼安置?
除了女閭,肯定是安排去大戶人家為婢。
“趙野,安排人送到宮中吧。”劉辯思來想去也沒想到一個好的辦法,也唯有如此了。
讓河南尹把這些少女再發賣一回,還不如送到宮裡。
西園的作坊馬上就要開工了,也許在那裡,這些姑娘還能混個前途。
“傳旨執金吾,河南尹,三輔之地若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朕誅他們九族!”劉辯面帶寒霜,沉聲說道。
整個天下,他這個皇帝暫時還管不到。
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若是這樣的事情還管不了,那就真說不過去。
“唯!”
眾人頓時凜然。
即便劉辯都已經明著說了自己的身份,但擠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少女們,大部分還是不知道站在她們面前的是什麼人。
唯有少數幾名少女,在聽到劉辯說話之後,立馬跪拜行禮,不敢再抬頭。
“那兒有家酒肆,好像還有羊湯,我們吃兩碗再動身吧。”劉辯說道,“給這些姑娘也送一些過來。”
“唯!”
荀攸不禁歎服皇帝這心是真大。
都鬧哄哄成這般了,還要吃兩碗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