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直只覺心底一緊,忙搖頭道:“公公誤會了,曹某乃是武將,只負責戍守此城,並不參與民生。
更不會跟呂大人有甚牽扯。”
傳旨太監點頭,“那就好,曹將軍是帶兵之人,該知道有些事看著沒有幾兩重,可若上了稱,一千斤都擋不住!”
曹直不由皺眉,這是在點他?
“公公放心,曹某也是貧苦百姓出身,斷然不會助紂為虐。”
“既然如此,有勞曹將軍幫咱家去找這位呂大人,就說咱家奉天子旨意,要當面問他幾句話!”
曹直吃了一驚,仔仔細細打量太監一眼,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敢說這話,在宮中絕非等閒之輩!
“敢問公公在宮中掌何職?”
一般人可不敢說這等“代表天子”之類的話!
“曹大人這是想問咱家的的品秩?
咱家姓楊,蒙陛下恩寵,為宮中掌印!”
“楊,楊公公!”曹直心下大驚。
剛開始他只當來的太監就傳個旨,所以就沒問對方的姓名。
沒想到來得是掌印太監楊金水!
這位可是從小就跟著當今聖上的!
難怪他一個太監敢放言為百姓主持公道。
若以此論的話,他還真有可能將青苗法的事直稟韓皇!
曹直心底一瞬間有了計較,拱手道:“既然楊公公想要徹查此事,曹某願意助公公一臂之力!”
楊金水暗自點頭。
到底是鄧相一黨,願意配合。
“曹大人快去,咱家就在這裡等著!”
“好!”曹直做了決定,也不再猶豫,把手一揮,“你們幾個,保護好公公。
其他人,先搜府衙,再在城中搜尋呂光州大人的蹤跡。
今日,務必要找到他!”
“是!”
曹直離去,只剩楊金水和顏悅色地跟百姓套近乎,藉機宣揚自己,宣揚天子聖名。
百姓再次交頭接耳,無不稱頌他是好官。
更有甚至,要在此事了結之後,為他楊金水塑像上香,日日禮拜。
在如此誠心實意的恭維下,楊金水……飄了!
……
曹直帶著將士先從知府府衙查起。
從堂前的衙署到後面私府,全無呂光州蹤跡。
他親自問了幾個衙役,也都說“不知道”。
沒奈何,他便只得命令下屬前往城內其他州丞、同知的府上去找人,也是找不到人!
顯然,誰也不想直面如此多的百姓同時聚集!
正在他思索著如何才能找到呂光州時,傳信兵策馬從遠處趕來。
“將軍,不好了!”傳信兵氣喘吁吁道,“府衙那邊不好了!”
曹直心底一沉,“是不是楊公公出了什麼意外?”
“不,不是。”
“那是什麼?”
“百姓們攛掇楊公公進了府衙,在府衙裡打砸一通,又一把火將府衙給燒了!
楊公公催小的回來找您去救火呢!”
“什麼!”曹直心道不妙。
他才離開多久,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這楊金水不是御前掌印太監嗎,行事怎會如此莽撞?
“走,去救火!”
曹直翻身上馬,帶著眾人急急往回趕。
不想還未到半路,就有人縱馬迎面而來。
“將軍,將軍,不好了!”
“又怎麼了?”
“百姓們燒了知府府衙,又帶著楊公公往同知周大人的府上去了!
他們走的時候還有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嘴裡喊著‘主持公道,燒了同知府’‘知府的府燒了,同知也不能饒了’的號子!”
“什麼!”曹直馬背上晃了晃,只覺不妙。
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了預想!
百姓們看似情緒憤怒,無腦發洩,實則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引導、操控這一切。
此時他已然確定,必須得果斷阻止這場鬧劇,不能再讓楊金水任性地鬧下去了。
“李二牛,你帶兩百人去知府處救火!”
“王富井,你帶兩百人沿途警示百姓,必要時可動手,但萬不可傷其性命!”
“其他人,跟我直奔同知府!”
“是!”
然而沒等曹直帶人奔行多遠,傳信兵再次策馬而回,“將軍,將軍,大事不好了!”
曹直深吸一口氣,壓著怒火道:“這次又怎麼了?”
“王富井帶人攔住準備聚集的百姓,被百姓罵了……”
“說重點!”
“王富井帶人跟百姓打起來了!”
“轟!”曹直頭腦轟鳴,咬牙切齒,“王富井,王富井,這個蠢貨!
他怎能跟百姓動手?”
“不是的,”傳信兵急急辯解,“不怪王將軍,是百姓中有人拿匕首偷襲了一個弟兄。
那弟兄墜馬之後被踩踏而死。
王大哥氣不過,要百姓交出兇手。
百姓不肯,王大哥只好動手去拿人……”
曹直心生慌亂,完了!
怕什麼來什麼!
都不用再去跟前看怎麼回事了。
此時他已然確定百姓聚集的事是早有預謀。
甚至連楊金水抵達丹陵都是有人算計好的。
為的就是製造混亂!
“必須控制事態,否則就是民變!”
曹直快速做了決斷,“劉虎,你帶人去攔住王富井,確保傷亡不再擴大。
其他人,跟我儘快攔下楊公公!”
“是!”
曹直再次縱馬狂奔,朝周同知家所在的方向奔去。
眼看著就要抵達目的地,從前面方向忽然冒起如狼煙一般的煙柱。
接著就是人群歡呼聲跟烈火燃燒的呼呼聲驟然炸開。
隔著老遠,他就看到被眾人簇擁到一處高臺上的楊金水。
後者此時正捲起袖子,滿臉振奮地揮舞手中的火把,嘴裡呼喊著什麼。
雖然人聲鼎沸,他聽不清具體內容。
但從其嘴型可判斷出他說的是——“走,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