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大哥不是要去鄉里麼,怎麼沒去?”老三喝了口茴香杆兒泡的水低聲道,“門關的緊緊的,他們吵架了?”
趙從雪將豬油脆餅遞給他一塊,“懶得很,被我罵了一頓,發脾氣了。”
“你歇會兒去,我讓他去吊水。分家前,給牲口飲水的事,都交給他。他以後是要分地種地的,不是給我當先人的。”
老三很是驚訝,咬著脆餅盯著她隨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一直以為他是咱家的先人。”
趙從雪氣笑了,拿出棍子要抽他,老三笑著往外跑,腦袋不小心碰到門框上。
這老廚房的門留得夠小,就連趙從雪剛才也碰了好幾下。
趙從雪順勢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心點,我又不吃你。”
老三疼得眼淚流出來了,不由推開她的手,“嘖,你別用心疼老大的架勢對我,怪滲人的,我去吊水了。”
看著老三的背影,趙從雪心酸不已。
上輩子的她夠討人厭的。
她理所當然的偏愛,不被偏愛的人心裡最清楚。
午飯,趙從雪做了自己最愛吃的酸蕎麵節節,站在鍋邊香得她流口水。
還是年輕的身子好,口鼻都好使,吃嘛嘛香。
丈夫跟芳芳回來了,芳芳來到廚房端飯。
“媽,大哥大嫂咋了,怎麼看到我臉臭的很?”她數好筷子端起兩碗麵往外走,“不過你早該修理他倆了,好吃懶做還拿自己當大爺。”
趙從雪驚訝的看著芳芳的背影,心想她記得她這個時候挺乖啊,沒想到還會損人。
不過這個時候的芳芳挺可愛,要不然她爸也不會那麼疼她。
趙從雪心懷忐忑,端著飯來到上房,一眼便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的娃他爸,任中易。
他好像一點都不顯老,就是面色憔悴了些,沉默寡言的厲害。
趙從雪快速別開視線,拉過小矮凳低頭吃飯。
若不是上輩子活得夠久,聽到抑鬱症這個詞很多回,她一直覺得那是有錢人才會得的矯情病。
但任中易用自己的命給她上了一課。
那年,芳芳執意要去南方打工,還相中了一個男娃,想要老早結婚成家,任中易氣得發脾氣還砸東西,根本沒法控制情緒。
結婚二十年,她清楚每遇到那種情況,誰都奈何不了他,便帶著芳芳去了省城,想要等他氣消了再回來。
但沒人知道,置之不理,對抑鬱症患者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她做夢也沒想到,當天晚上得到訊息,他將自己關在門窗緊閉的出租屋內,被炭煙打死。
後來她知道,那叫一氧化碳中毒。
此後的幾十年中,她經常覺得,若是他們能好好說說話,若是她沒有離開,是不是能避開那一劫。
“老大呢?他們倆不吃飯?”任中易看向趙從雪。
趙從雪抬頭,眼中猩紅散去。
“年紀輕輕的,他是結婚了又不是當皇帝了,我沒叫。放心,他們餓了自己會吃。”她看向老三跟芳芳,“若是他們倆吃了我做的飯,待會兒鍋碗交給牛娟洗。”
芳芳點頭,端起碗起身,“我去廚房守看看。”
任中易顯然也認同,“他就是被你慣壞了,要不是你攔著,我早拿鞭子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