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中易在黑暗中笑了,將枕頭往她跟前挪了挪,但兩條被子還沒碰到一起。
算了,就這樣吧。
趙從雪心想,他們倆娃都生了六個,卻疏遠客氣的像陌生人。
尤其是幾十年沒見過,看著死而復生的丈夫,重新躺在自己身邊,這感覺很奇怪,難以形容。
“聽倆娃說,你今天跟換了個人似的,怎麼忽然看老大不順眼了?”任中易的聲音平靜溫和,平復了她的煩躁,“他向著媳婦你不樂意了?”
“沒有,就是忽然聽人說慣子如殺子,我不想再慣著他。既然成了家就要有個成家人的樣子,他們倆一天就知道如何偷奸耍滑,還想去集上買好吃的,回頭倆人關起門來偷偷吃了,想想就來氣。”
趙從雪淡淡道,“以後你對他也嚴厲點,倒是老三放了這麼多年的羊,書都沒讀幾年,他們兄弟幾個最虧的就是他。”
“嗯,難得聽你這麼講道理。”
“……”趙從雪吸了一口氣,用很平靜的語氣問,“你是不是有病?”
“罵我幹啥?你一年講道理的日子不多,是實話。”任中易又抓了抓枕頭,側身對著她,“你平常讓我到溝裡睡去,今晚上還讓我過來點,難得滴很。”
趙從雪心中酸澀,咬著嘴唇壓下情緒。
“我問的是好話,你平日裡是不是莫名其妙的難過,一陣一陣的生氣,還想過死?”
任中易沒有立刻回話,適應了黑暗,他們能看到彼此的側臉輪廓。
好半晌,他溫聲開口,“是有點,你怎麼知道?你不是還罵我就是閒出來的病,是不夠辛苦才會這樣嗎?”
“……”若不是生老病死都經歷過,躺在炕上的那一年體會過,她估計到現在都這麼認為。
她還會怪任家人的軟弱會遺傳,覺得是任中易的父母將他害成這樣的。
而且,從前吵起架來,她會一股腦兒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他聽,一次次在他心上扎刀子。
“對不住,是我嘴太毒了,也太不體貼了,我以後改。但你若是難受咱就去找朱大夫,他應該能治。”
下一刻,她感覺自己額頭一涼。
“不得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任中易爬了起來,拿起一旁的火柴將煤油燈點亮,“你真的是趙從雪?”
這話讓她心緒萬千,還很沒面子,索性拉過被子捂住頭。
“滾你大爺的,趕緊睡覺,我是你先人。”她轉身背對著他,“愛治不治。”
好一會兒,任中易看著她的後腦勺點頭,“對麼,這才是你。”
他吹滅油燈嘀咕道,“嚇我一跳,還以為見鬼了。”
“……”她心頭一驚,死過一次的算鬼嗎。
……
隔天,趙從雪是被任中易開門的聲音吵醒的。
她趴在炕上,看著他端起地上的尿盆往外走。
“你放著吧,我來倒。”
從前大家都說,哪個男人倒尿盆啊,一看就是不當家的,婦人管家的家庭,沒一個好的。
從前她對這話很抗拒,現在卻覺得,不是誰倒尿盆的事,而是管家的人講不講道理,橫不橫。
莊稼人都重男輕女,婦人掌家,必然有其不合理之處。
劍趙從雪承認,她就是個不講道理,不知道疼自己,稀裡糊塗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想法,悶頭往前衝,結果啥也沒落著的女人。
若不是老三孝順,她可能死在家裡都沒人發現。
上輩子,是她活該。
所以她很驚訝,她這樣的人還有重來的機會?
是搞錯了,還是這只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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