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葉暉舟睡得沉。
葉正猛和妻子兩兩相望。
黑暗中,黑色的光彼此呼應,呼吸對著呼吸,哪怕一點聲兒都沒有,都從彼此的呼氣吸氣之間聽到了心聲。
咯吱,咯吱。
枯草擦著枯草的聲音響起。
葉正猛連忙起身,聽到動靜的夜家人紛紛抬頭,卻聽到李懷素的咳嗽聲,便紛紛倒頭繼續裝睡。
程望漁不僅給他們帶了藥,還在土坑裡埋了白麵和小米,一小袋紅薯……
最近,他們總算恢復了點體力,沒有成天餓得前胸貼後背,嘔酸水了。
程望漁成了葉家不能提的星光。
尤其她說有辦法控制阿暉的病情,連李懷素都忍不住雙眼冒光。
不多時,程望漁偷摸摸進來了。
屋中一片漆黑,除了捕捉氣息,就是看暗夜裡瞳仁的黑光,竟然有種恍如白晝的清晰,還有暗夜的安全感。
“葉伯伯——”程望漁低聲喊。
葉正猛連忙湊來,壓抑著嗓音道:“丫頭,你真的有辦法嗎?”
“讓我看看他吧,順便摸摸他的脈搏,我再做決定比較好,這是我跟著書學的,你們如果信我……”
“信!”
葉正猛毫不猶豫的回答,令程望漁心中一酸。
她其實沒做什麼,他就這般信任她。
“你去看吧,我特意讓阿暉躺在外面的隔間裡。”葉正猛嗓音顫慄道。
“好。”
草披子攏共就三間。
平日裡,三兄弟各躺一間,今晚為了程望漁那句話,特意騰出一個單間來,就是讓她看看葉暉舟。
程望漁摸著黑進去了。
葉正猛就躺在進門口的地方,一面等待著,一面聽著外頭的動靜。
裡屋。
葉暉舟躺在草褥子上,安安靜靜的。
一抹光穿過空蕩蕩的缺口,照在少年白皙的臉上,安靜熟睡的他,絲毫看不出半點不正常,青澀帥氣得令人不敢直視。
熟悉的記憶一點點侵襲而來。
彼時,她成了“孤魂野鬼”,跟在穿書女的身邊飄蕩著,沒有人看得見她,也無人知曉她的存在。
直到穿書女被渣男炸幹利用價值,丟來白蓮湖生產隊,恰逢一支軍隊在山區裡執行任務,領頭的便是叱吒一方的鐵血團長葉暉舟。
那次任務十分艱難,葉暉舟帶隊與敵人在山中激戰,也許是蒼天註定,也許是一個意外,炸彈彈飛的彈片,打入他的大腦。
他意識渙散時,飄在空中的程望漁,好像感覺到一束目光,往下看時,竟然與他眼神交匯……
那種震撼,令程望漁永生難忘。
孤獨無助恐懼,虛無……她成了一隻沒人認領的阿飄,那種時間空間是虛幻的感覺,除了親自做阿飄,沒人能體會。
所以葉暉舟看見她,彷彿失色的眼睛擁有了色彩。
她想飄向他,奈何下不去。
然後,她就這麼目睹他被救走,被送出白蓮湖,消失在視線裡,令她眼中色彩再一次消失,跌入更痛苦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