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爺爺，這是上次您借給我的本子，現在還給您。”蘇清雲從書包裡摸出那個題冊。
楚老一驚，“你做完了？”
“嗯。”蘇清雲有點不好意思，“做完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最近抽不出空來，現在才有時間來還給您。”
“你早就做完了？”楚老瞪大了眼，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這一整本都寫完了？”
“嗯。”蘇清雲點點頭，“這上面的題確實有些難度。”
有些難度？楚老張了張嘴，第一次說不出話來，目光裡全是驚駭，這個冊子上面的題可都是他這些年來親自出的，不是他自詡，這上面的題哪怕是拿給一個同為數學專業的老師來做，都不會這麼輕鬆。
而這些題在蘇清雲的口中竟然只得到了有些難度的評價，這讓楚老如何不感到震驚？
季越聽見這句話，一時也有點心情複雜，他看著蘇清雲的表情，也知道她不是在說大話，她是真的這麼覺得的。
“楚爺爺，她確實是做完了。”季越說了一句，蘇清雲上課時間都在寫這些題，他看得清清楚楚。
楚老怔住良久，才翻開了題冊細細看起來，題冊上面的字跡娟秀卻有力，一撇一捺間自有一番風骨透紙而生。
他的心神卻全然不在這一手漂亮的字上面，只注意著那一步步漂亮的解題步驟，每一步銜接的邏輯都完美得無可挑剔，每一道題都是最完美的解法，他竟然絲毫挑不出毛病。
楚老呼吸粗重起來，他拿著題冊的手都微微顫抖，看著蘇清雲的眼神也全然變了。
“清雲吶，你……”楚老欲言又止。
蘇清雲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怎麼了嗎？楚爺爺。”
“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學數學？我可以教授你很多東西，只要你願意的話。”猶豫了半晌，還是控制不住愛才之心的楚老說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一出，季越瞬間瞪大了眼，楚老要教蘇清雲數學？楚老要收她為學生嗎？
蘇清雲眨了眨眼睛，頗有些驚喜道：“您的意思是收我為學生嗎？我拜您當老師？”楚老可是京城大學的教授，她能拜他當老師真是她的榮幸了，她當然願意。
“拜師就不用了。”楚老眼神暗淡了一瞬，“我只是想讓你跟著我學習，不要浪費了你在數學上面的天賦，你我之間不需要什麼師徒的虛名。”
“這怎麼行呢？”蘇清雲目光不贊同道，“我不能平白無故地跟著您的。”
現在這個年代比後世更看重師承關係，她不能名不正言不順地跟著楚老學習。
楚老沉默，其實，他的心裡何嘗不想收這麼一個聰慧的孩子為學生？只是……
他現在自己都身陷囹圄，除了這一身學識再無其他，如果認了這個學生，如果有一天，再出什麼意外，那豈不是連累人家嗎？
心裡這樣想著，楚老面上不禁帶了幾分苦澀的笑意。
蘇清雲心思玲瓏，很快就回過味兒來了，明白了他心裡的擔憂，她腦子轉了轉，揚起笑臉安撫道：“楚爺爺，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您想教我學數學我知道，您不想跟我扯上關係怕給我帶來麻煩我也知道，但是牽扯這種東西不是一個稱呼就能界定的，就算我們不以師生關係相稱，在有心人的眼裡同樣也是關係親密，脫不了干係的。”
楚老愕然地張著嘴，明白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關係不重要，稱呼也不重要，想做文章的人自有辦法。
“那……”他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蘇清雲轉臉卻換上輕鬆的笑，“所以呢，您就不必想這麼多，在有心人眼裡什麼都是別有用心的，我相信清者自清。”
“如果您是真的想教我學識，我非常榮幸，也非常願意，不知道您是不是願意收我這個學生？”
楚老沉默良久，終於長嘆一聲，露出釋然的笑容，“好，我做你的老師，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將我畢生的學識全部傳授於你，你我師徒二人共同努力。”
是他狹隘了，一大把年紀了，倒還沒有一個年輕人看得清楚，也罷，他就認了這個學生，他們師生共同進退，他也會想辦法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護她周全無虞。
既然這樣，蘇清雲笑容燦爛，聲音清脆地喚了一聲，“老師好！”
“好！”楚老大笑一聲，引來不少人的注意。
沒有想到，他楚先明一生經歷無數坎坷風雨，竟然在淪落至此的時候，卻受到了一個如此合自己心意的學生。
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季越看著這三言兩語就成為師生的兩人，禁不住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