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皇帝翻閱的功夫,江一珩繼續說道:“醉香樓中大多數女子都是因為家中貧困,又或者沒有實在出路了,才來醉香樓掛牌子,這些都只是與醉香樓簽了契書,醉香樓只收取他們接客的十分之一,作為維持花樓開門的銀錢!”
公公找出那些或簽了字,或按了手指印的契書,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細細看來,契書中的確標明瞭自願和分紅。
“還有一部分則是被人牙子拐來販賣的,她多半也會買下,但從不逼迫他們接客,不是他們願意就在花樓端茶遞水,也算可以溫飽,若是不願意,但是有父母願意來接,便也送了回去,所以花樓裡的所有姑娘,或者端茶送水。我去彈琴跳舞,亦或者掛牌接客,都是因為逼不得已,但皆是自願!”江一珩看著面前的皇帝,一字一句的說道。
皇帝細細翻著手中的賬目,還有一沓厚厚的契書,微微蹙眉:“那這些事情與你所哭訴的又有何干?”
江一珩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帝,隨後跪下:“五日前,刑部已我桃花娘子逼良為娼為由,強行將我那未婚妻子抓走,微臣聽說刑部有一百兩換一條人命的規矩,這五日來變賣傢俬,只為了將人贖回來,卻不想今日去,那尚書大人句句敷衍,說什麼都不肯教人歸還於我!
皇帝突然明白,江一珩,這是來告刑部尚書的狀了。
“刑部可有告知你,為何不肯將人歸還?”皇帝放下手中的冊子。
“刑部聲稱,我那位未婚妻子並未在刑部大牢,但我手中明明白白的有著刑部的批捕令!”江一珩一字一句的說道,“可他刑部尚書,卻一直推諉,最後只說,汴京城中遍地權貴,暗示我家桃花娘子,得罪了權貴!”
“權貴?哪個權貴?”皇帝蹙眉。
“微臣不知!”江一珩又一次紅了眼。
皇帝看著底下跪著的江一珩,突然沉默下來。
江一珩也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跪在那裡,他跪的很直,脊背挺的很硬。
良久,皇帝才開口說道:“愛卿可知道,這事情若是一鬧開,那這朝中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你那位未婚妻子曾是青樓女子,愛卿就不怕顏面盡失嗎?”
江一珩頓了頓,隨後抬頭看向皇帝:“這天底下有多少背信棄義的陳世美,既然是微臣的同僚,那想必他們也飽讀詩書,那他們自然該去看不起那些陳世美,而不是我這種敢愛敢恨之人!”
“他供養我讀書,陪我從一事無成到如今,從青梅竹馬到兩鬢霜白,我從來不會因為她的苦難而覺得她卑賤,我只會痛恨自己沒有本事在那個時候保護她!”江一珩重重的扣頭,“微臣深知,桃花娘子乃一階平民,但是懇請陛下,讓刑部將她歸還於我!”
江一珩的訴求很簡單,不追責,也不問責,他要的,只是讓桃花娘子回來。
縱然旁人會覺得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告上大殿,實在搞笑,但細細想來,他要求的,只是將一個本就無罪的人歸家,卻逼的一個朝中大臣跪在御書房磕頭哭訴。
那若是這件事情發生在普通百姓身上呢?
江一珩尚且還有體面,還有官職,可以到皇帝面前哭一哭,求一求,那些無權無勢的普通百姓又該如何?
朝堂之上官官相護,哪裡還會有為民伸冤的好官。
“愛卿真的只要刑部將你那未婚妻子歸還?”皇帝看著面前的江一珩,輕聲問道。
江一珩鄭重的點頭:“臣,只要她回家!”
“愛卿不追責?”
“臣只希望她活著!”
是啊,若是追責,一個普通女子,哪怕清清白白,也會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運氣不好,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
皇帝沉默許久,最後看向身旁的公公:“宣,刑部尚書,葉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