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上清是瘋了,才會應下這個罪名。
若是他應下了,那大理寺必然會徹查,到時候,但凡是刑部的不平案,都會算到他的頭上來,到時候,別說是太皇太后了,就是太上皇從皇陵裡爬出來,也保不住他!
“他胡說八道!”葉上清立刻大聲道,“那一百兩銀子,若不是他求著我,說一定要為他爹出一口惡氣,我才不會冒險做這樣的事情,什麼一百兩一條人命的事情,犯官聞所未聞!”
狗咬狗的場面,在大理寺的大堂上,很常見。
賀蘭辭看著面前漲紅了臉的葉上清,突然輕笑一聲,方才的五十大板,讓他咬破了自己的唇舌,他現在嘴巴一列,便是滿嘴的鮮血,看起來十分的滲人:“葉大人,你不會以為,把事情都推給我,你就能撇清吧!”
被賀蘭辭盯上的那一瞬間,賀蘭辭只覺得脊背一陣發寒,胸膛裡的那顆心也“咚咚咚”的劇烈跳動著,讓他連帶著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們開始清算,你就算躲過這一次,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賀蘭辭扯著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看起來癲狂可怖,讓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葉上清強行忍住內心深處的驚恐,他硬著頭皮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孟軒看著堂下的兩個人,皺了皺眉頭,隨後開口道:“本官這裡,都是你們的罪證,你們還要狡辯到什麼時候?”
葉上清的身體不由的一顫,良久,他才咬了咬牙,看向孟軒:“犯官的確收過賀蘭辭的一百兩白銀,但那一百兩,只是因為賀蘭辭再三請求,說想要給那桃花娘子一個教訓,犯官一時閨蜜了心竅,才會準了那張逮捕令,是下官失察,但是那位桃花娘子的確不曾進過刑部,犯官實在不知她身處何處,因何失蹤!”
孟軒看向賀蘭辭:“賀蘭辭,你有何可辨?”
“那人,的確是被我帶走了!”賀蘭辭撐著身後的鮮血淋漓,緩緩直起腰身,“但是那人,在我祖母出殯那日,便被人救走,如今,你們非要將她失蹤的罪名按在我的身上,說到底,你們不過就是一夥的!”
站在一旁的江一珩,冷眼看向賀蘭辭,冷聲道:“桃花現在不知所蹤,自然由得你說,說不定,她早就被你戕害,你為了撇清干係,才說被旁人救走!她在汴京無親無故,只有我一個人家人,我一個文弱書生,怎麼躲過你侯府那些看家護衛帶走她!”
賀蘭辭抬頭看向江一珩:“是啊,江大人一個清高雅緻的文弱書生,可就是這麼一個文弱書生,未婚妻子卻是醉香樓裡那低賤的老鴇,靠女子賤賣身體來賺錢,想必江大人讀書考試的銀兩,也都是來自於此吧!你勾結青樓老鴇,逼迫那些無辜女子出賣身體,你又該當何罪!”
這麼一句話出來,旁聽的諸位,不由的竊竊私語起來。
“肅靜!”孟軒皺眉。
江一珩轉過身,面對賀蘭辭:“我朝並沒有明令禁止青樓經營,桃花娘子她是自由之身,自然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而你所謂的勾結,是指本官與桃花娘子是未婚夫妻吧,可她的生意,本官除了替她保管那些身契以外,並無半點金錢糾葛,倒是你所說的逼迫,更是汙衊!”
孟軒看了一眼那些交頭接耳的看客,冷聲道:“醉香樓前前後後一百多位姑娘,皆可以為桃花娘子作證,女子若是不願,可不賣身,為醉香樓做工便能抵債,那些賣笑賣身的女子,不是家中有老人病患需要贍養,便是遭人拋棄,獨自養育兒女的苦命女子,那些女子大多逼不得已,才靠賣身養活家中老小,並非逼迫!”
“煙花柳巷為眾人所不齒,尤其是那些讀書人,可最喜歡逛煙花柳巷的,卻也是讀書人!”江一珩抬眼看向外頭的人們,“我那未婚妻子早年遭人迫害,被強賣青樓,幸得我金榜題名,才能救她脫離苦海,可那些女子,未必有這樣的好運,我家娘子給了她們一個去處,有何低賤?”
外頭的那些看客,更多的都是苦命人。
他們雖然看不起那些出賣身體養活自己的女人,卻也明白,若非逼不得已,誰要去做那人人喊打的活計,說到底,也都是活不下去了。
孟軒自然知道,賀蘭辭是絕對不會認罪的,而葉上清,現在還不能徹底動他,他搭在驚堂木上的手輕輕摩擦著。
就在他思索著怎麼斷案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很輕的咳嗽聲。
孟軒的身子微顫,下一瞬,立刻明白了身後的小屋子裡坐的是誰。
他緩緩停直脊背,目光落在堂下的幾人面前。
驚堂木再一次拍響:“此案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你們狡辯,葉上清,你作為刑部尚書,翫忽職守,以權謀私,依照我朝律法,本官將上奏天子,撤去你的官職,受五十鞭刑,罰一千兩白銀賠付原告,你認還是不認?”
丟官帽和罰銀,葉上清是早有預料的,只是這五十鞭刑幾乎要了他的命。
可到頭來,葉上清也只是張了張嘴,然後低下頭,一臉絕望的開口:“犯官認罰!”
依照慣例,事關刑部尚書,輪不到大理寺來定罪,便是證據確鑿也要上交皇帝,由當朝天子定罪。
可孟軒放在左手邊的那把長劍,可是皇帝的貼身佩劍,見此劍如見天子,可見皇帝已經將這斷案之權下放給了大理寺。
而坐在一旁旁聽的,更是當朝天子得皇叔,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今日,他若是不認罪,明日算起賬來,可就不是簡簡單單五十鞭刑了。
孟軒見那葉上清認罰,便將目光轉向了賀蘭辭:“賀蘭辭,你涉案頗多,此案暫不定罪,皆時,數罪併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