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沒有任何軍人覺悟可言的瓦西里廝混了大半天,當渾身沾滿了酒氣與女人脂粉氣的趙小海回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醉醺醺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趙小海赫然發現金露露和李強都還沒睡,兩個人臉拉得老長,一左一右地坐在沙發上,守著一茶几的飯菜,看那樣子,顯然還在等他這個當老大的回來吃晚餐呢。
“哥,你怎麼才回來?”看到趙小海進門,李強首先站起身來,他搶到門前,扶住醉醺醺、晃晃悠悠的大哥,一臉擔憂地說道,“還喝成這樣,我都擔心死了。”
這麼說著,他又一邊攙著趙小海朝屋裡走,一邊對仍舊撅嘴坐在沙發上的金露露說道:“金姐給大哥沏杯茶,要濃一點的,啊,還有,拿條溼毛巾。”
“我不去,”金露露撇撇嘴,老大不樂意地說道,“你看看他,從中午出去到現在才回來,把咱們兩個人扔在這裡不管不顧的。現在倒是回來了,卻喝成這個樣子,虧得咱們還等著他吃飯呢。”
“呵呵,露露生氣啦?”由李強扶著在床邊坐下,趙小海打了一個飽嗝,笑嘻嘻地說道,“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嘛,和那些老毛子打交道,各種應酬自然是少不了的,這幾天吃飯的時候啊,如果我沒回來,你們也不用等我。好啦,強子啊,你也別忙了,先去吃飯,啊,哥我還沒喝多呢,我這兒坐會兒就成了。”
“那要不你抽根菸。”李強從床上拿了枕頭,墊到老大身後,扶著他倚在床頭上,說道。
“嗯,好,抽根菸,抽根菸……”趙小海的煙癮不小,他搖晃著腦袋,嘟嘟囔囔的答應道。
“抽什麼煙啊!”這李強剛從口袋裡把煙掏出來,金露露那裡就不幹了,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蹬蹬蹬幾步趕過來,劈手從李強那裡把煙搶過來,然後就那麼一甩胳膊,將煙盒直溜溜的扔到了門口,“難怪人家都說男人有錢就會變壞,你看看你,現在抽菸喝酒找女人,什麼壞毛病都沾上了。你現在都喝成這樣了,強子你還讓他抽菸……真是的……也不知道你這腦袋裡是怎麼想的。”
金露露這一番訓斥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倒把兩人罵愣了,兩個大男人一躺一站的在那對臉,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說啥好了。
將趙小海訓了這一頓,金露露似乎解了氣,她忙碌著沏了一杯濃茶,又跑去浴室拿了一條溼毛巾,仔仔細細的替仍舊沒有回過神來的趙小海擦了把臉,這才柔聲說道:“怎麼樣,感覺好點沒?”
“嗯,嗯,嗯,好多了,好多了,謝謝露露。”趙小海連聲說道,這其中自然也不乏討好的成分。
“哎……”站在床前,看著自己面前這位臉色漲紅,雙眼佈滿血絲的男人,金露露幽幽的嘆口氣,然後蹲下身子,伸手扶住對方的膝蓋,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這話沒說出來,那眼淚倒是先流下來了。
“怎麼啦這是?!”金露露的落淚,把剛剛醒過神來的趙小海嚇了一跳,他急忙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一邊,小心地問道。
“對不起,大哥……”半俯在床前,金露露流著眼淚說道。
“傻丫頭,說什麼呢,”看著眼前這個暗自垂淚的女人,趙小海心底一陣兒感激,他伸出手,在金露露的頭上輕輕撫摸著,輕聲說道,“我又沒怪你,我知道,你這是為了我好……好啦,好啦,別哭啦,這麼哭哭啼啼的讓人笑話。去吃飯吧,啊,強子,快,你也去,都去吃飯。”
“嗯。”抹把眼淚,金露露從地上站起來,然後一聲不吭的同李強一起走回沙發邊。
“大哥,今天的生意談得怎麼樣?找好路子了嗎?”桌上的飯菜都已經涼了,李強也不在乎,他端著一碗米飯,沒滋沒味的吃著,隨口問道。
“差不多了吧,這些老毛子只看錢,只要你給的錢夠足了分量,他們就什麼都敢幹。”趙小海倚在床頭上,不屑一顧地說道。
“那這麼說咱們過幾天就可以回去嘍?”金露露剛剛停止了抽泣,這聲音顯得還有些哽咽。
“怎麼,之前哭著喊著要跟來,這才來了一天就煩了?”趙小海笑道。
“我就是覺得沒勁,”金露露嘟嘟囔囔地說道,“本來還以為到了這裡可以好好玩玩轉轉的,可誰知道這破地方什麼都沒有,而且你還不讓出門,一整天呆在這破賓館裡,身上都要起毛了。”
“呵呵,這裡可不比國內,你這麼個漂亮的小丫頭出去亂轉,很容易出事的。”趙小海笑道,“要不這樣吧,反正這兩天我也沒什麼事,咱們明天一起出去好好轉轉。”
“好啊,好啊!”金露露搶著贊同道,“咱們明天一起去購物,嗯,還有,轉轉這裡的賭場舞廳什麼的。對啦,今天酒店的服務生給我房間裡送去了邀請函,說是他們這樓上開了一個新的賭場,本來想去看看的,可是強子不讓去。”
“那種地方不去是對的,”趙小海掐掐額頭,說道,“老毛子選在這裡開賭場,那是沒安好心。他們這裡的賭場只允許中國人進,老毛子自己人卻被禁止入內,這為的啥?還不是為了坑咱們的錢?所以說啊,咱們現在或許有些錢了,而且今後呢,可能會變的更加富有,你們兩個記住了,咱們的錢可以用來吃喝,可以用來肆無忌憚的享受生活,但是有兩個東西絕對不能碰,這一呢就是賭,二呢就是毒品,你們記住了沒?”
“嗯。”兩人點頭答應。
“對於蘇聯,現在要說以後什麼情況還為時過早,不過可以預見的是,蘇聯人的所謂‘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改革,正在為他們自己醞釀前所未有的巨大災難,”趙小海笑眯眯地說道,“列寧說過嘛,蘇維埃政權+普魯士的鐵路管理制度+美國的技術和托拉斯組織+美國的國民教育等等、等等的總和=社會主義。偉人終究是偉人,列寧他老人家近一個世紀之前所作出的論斷,卻恰好是今天包括咱們中國在內的一系列國家所面臨的問題。咱們中國的改革開放,實際上就得益於列寧的這番話:重視國民教育、吸納西方技術和投資,同時呢,不斷的完善各項管理制度,最重要的也是最核心、最首要的,就是堅持社會主義政權核心的穩定。可是老毛子不同,他們走錯了順序,首先拋棄了最核心的問題,繼而又拋棄了至關重要的管理問題,那麼毫無疑問,他們這場改革的最後結果,就是動盪,無休止的動盪。
不過這樣也好,對於咱們來說,老毛子的國家動盪可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深夜的蘇聯別有一番景緻,皎潔的明月高掛當空。
“瓦西里,這裡真的沒有問題嗎?”坐在一輛嘎斯軍用吉普車裡,趙小海透過手中的夜視望遠鏡,小心翼翼的檢視了一番遠處的情況,而後頗有些忐忑地問道。
“放心吧,只要你安排的貨物能夠準時把貨送到,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叼著一支菸,一身戎裝的瓦西里坐在旁邊,老神在在地說道。
“那出現這樣鬆懈,就不怕有人大規模偷渡嗎?”趙小海困惑地問道。
“偷渡?”瓦西里嗤笑道,“我可沒聽說現在有多少中國人選擇偷渡到我們這邊的,至於說我們這邊的偷渡客,嘿嘿,那可沒那麼容易過去。你以為我們這些當兵都是吃乾飯的嗎?”
趙小海會意地點點頭。的確,不管在什麼時候,偷渡客只會選擇由經濟落後的國家向經濟發達的國家偷渡,而目前呢,國內的經濟發展情況一片大好,這人們的生活水平也日益提高,與此相反,如今的蘇聯已經走到江河日暮的境地,誰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朝那邊偷渡啊?或許也正因為如此,在中蘇關係緩和之後,蘇聯一方卻絲毫不敢懈怠。
“嘿嘿,來啦,快看看,是不是你的人。”就在趙小海思索的時候,瓦西里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時欣然說道。
順著瓦西里手指的方向,趙小海朝火車站的位置看了一眼,只見兩點醒目的燈光正在鐵軌上慢慢停下來了。為了謹慎起見,趙小海又拿起望遠鏡望了望,果不其然,火車進站了。
“沒錯,就是這批貨。”放下望遠鏡,趙小海點頭說道。
“OK,我們過去!”瓦西里顯得很興奮,他率先跳下車,朝車外的幾名蘇軍士兵打了個招呼,然後大跨步的朝火車站走去。
緊跟在瓦西里的身後,趙小海快步走下高地,而在他們身邊不遠處,五輛熄滅了燈火的嘎斯卡車,正在朝火車站緩緩開進,伴隨卡車一起行進的,是上百名身穿軍大衣、足蹬高統軍靴的蘇聯士兵。
看著這一支緩緩前行的走私軍隊,趙小海總算體會到了那種恐懼,這傢伙,這也太明目張膽了,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要開戰了,而這一支部隊就是前往夜襲的。
“我說瓦西里,”在地上滑了一腳,險些摔個狗啃泥,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之後,趙小海拉住瓦西里的胳膊,小聲說道,“你搞的動靜是不是有點大了?這麼多人,走漏了訊息怎麼辦?”
“走漏訊息?嘿嘿,誰敢給我走漏訊息?”瓦西里腳下不停,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為我的部隊是什麼地方?這些傢伙跟著我幹是他們的福分,每次好處少不了他們的。可誰要是敢嘴上不牢靠,那後果他們每個人都知道,這年頭,部隊裡莫名其妙的失蹤幾個人可是常有的事。”
“嗯,那就好,那就好,”趙小海心下一穩,舒口氣說道,“不知怎麼的,我這會兒突然有些心慌,總感覺有什麼地方要出紕漏的樣子。”
“嘿,怎麼啦?這關鍵時刻你就害怕啦?”瓦西里嗤笑道,“我還以為你從中國過來已經脫胎換骨了呢,感情這膽子就那麼大點。你放心吧,現在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只要你那邊的人不出問題,那麼最多五天後,你就可以拿到你應得的那份錢了。”
“我的人不可能會出什麼問題的,”趙小海肯定地說道,“他們都是跟了我兩三年的人了,對他們我信得過。”
“那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你還擔心什麼?”瓦西里笑道。
“我是在擔心你的銷路,”趙小海說道,“要知道這一批菸草數量可不小,出貨這一個環節上是最容易出問題的。老實告訴我,你準備把這批貨出給誰?”
“嘿嘿,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瓦西里洋洋自得地說道,“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這是商業秘密,是必須保密的,不然的話,你這個老朋友下次還會找我合作嗎?”
“我不找你還能找誰?”趙小海沒好氣地說道。
“既然下次還找我,那就不要問那麼多了,咱們就像現在這樣合作,嘿嘿,雙方受益,這樣難道不好嗎?”瓦西里嘿嘿笑了一聲,而後指著即將到達的火車站說道,“快看,火車已經進站了,你去把該辦的事情辦好,我去安排人裝貨。”
“嗯,讓你的人動作快一點。”趙小海朝火車站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應聲道。
趙小海去火車站提交了提貨手續,海關人員正想檢查一下要點好處。
卻被粗暴的大兵打斷了。
嚷嚷著這是軍事物資需要保密等等理由給接手了。
還把火車站裡面的工作人員趕到一邊。
由上百號蘇軍大兵出手,裝卸五車的菸草和五車的罐頭只不過是小菜一碟,最多沒有超過二十分鐘,五輛裝滿整箱整箱香菸和五輛裝滿罐頭的嘎斯卡車,重新車燈齊開,大搖大擺的朝伊爾庫斯克市郊區的方向開去——瓦西里的部隊就駐紮在那裡,而他的軍用倉庫則是藏匿這些菸草的最佳地點。
“怎麼樣,一切都很順利吧?”坐在車廂裡,瓦西里扔給趙小海一支香菸,又給自己點上一支,這才笑眯眯地說道,“我就說過,你的擔心只是多餘的。”
趙小海沒有搭話,他的目光停留在車窗外。此時,他們的車隊正與一輛由市區方向開過來的軍車擦肩而過,這一晃眼的功夫,趙小海清楚地看到那兩軍車上載滿了荷槍實彈計程車兵。
瓦西里嘻嘻笑著,不無調侃地說道,“現如今這國內的形式不太穩定啊,像我們這種人都在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啊。我已經考慮好了,以前那種小打小鬧的方式實在來錢來的太慢,還是老弟你有辦法,就像你說的,這一次的生意的確很不錯,我聯絡的買主已經說好了,只要這批貨到手,他就一次性付給我們九十萬盧布。按照之前商定的,你拿三十六萬,我拿五十四萬……”
“等等,”趙小海皺起了眉頭,他頗為不滿地說道,“怎麼只有九十萬?按照黑市上的價格估算,咱們這批貨,可不是九十萬就能吃得下的。”
“哎,我說老弟,咱們這種生意怎麼能按黑市上的價格來走呢?”瓦西里伸手攔住趙小海的肩膀,嬉皮笑臉地說道,“你別忘了,咱們可是不負責脫手的。你只是負責在中國拉找貨源,然後運到這裡,而我呢,則只是負責把貨物運過來,你想想,就是這麼簡單一個倒手的事情,咱們裡外就能賺到近四十倍的利潤,難道這樣你還不滿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