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薇人生的火從未熄滅過。
她又聽見了儀器的聲音。
滴滴答答。
除顫儀在電她心臟的位置，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高高地拋棄，又落回柔軟的床上，連帶著靈魂都在天花板上飄。
還有冰涼的藥水往身體裡面推。
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
滾燙的淚水落在她的手背上。
顧懷薇在混沌之間掙扎了好久。
她反反覆覆想起那幾年。
不是在醫院的日子。
而是在孤兒院裡的日子。
童年時的困苦和姐姐相依為靠的溫暖記憶，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頭裡。
她的強勢，她的冷硬，她虛有其表的張牙舞爪皆形成於那個階段。
她的對手是一群小孩子。
再厲害也只是沒爸沒媽的孩子。
她總是能贏。
她不記得去搶東西時候，那些砸在她身上的拳頭，她只記得自己搶贏時，像勝利者一樣高高舉起自己的戰利品，內心狂喜的滋味。
好累。
顧懷薇好像又回到了過去。
但這次她覺得好累。
她又看見一群小孩去搶院長手中的麵包。
她應該把所有人都推到旁邊，衝到最前面的。
但這次，她站在了人群之外。
站在了喧鬧之外。
為什麼這麼累？
為什麼不想再搶了？
顧懷薇站在原地，她看不清那些小孩子的臉。
恍恍惚惚，她意識到，是因為姐姐沒有了。
她的另一半自己，被一場大火燒乾淨。
顧懷薇命很大。
她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卻沒有死。
這是何其的幸運，又是何其的不幸。
她在乎的人死去了。
她卻從死亡的邊緣被拉了回來。
她將揹負著那些死去的人，在回憶裡活下來。
顧懷薇睜開了眼睛。
身上插著無數管子，裹滿了繃帶。
手指頭動一下，都會牽動著全身的傷口，發出鈍痛。
沐靈汐趴在她的病床前睡著了。
她眼底烏青，黑色的長髮垂落在肩膀上，睡得並不安穩，顧懷薇一看就知道，她熬了好幾個晚上。
顧懷薇只是動了動，沐靈汐睡眠淺，很快就醒了過來。
“懷薇！”沐靈汐察覺到顧懷薇醒了過來，立刻激動地按響病床前的床鈴，呼喚來醫生。
“你終於醒了。”
“我以為……我以為我救不回來你了。”
沐靈汐哽咽出聲。
她自從當上了沐總，已經很久沒有掉眼淚了。
但這一切，她又變成了當年那個脆弱的小姑娘。
她也一直盼著顧懷薇回來。
她們一起打拼，一起過好日子。
她比顧懷薇幸運。
顧懷薇要找的人，被她親手殺死了。
而沐靈汐要等的人，被她親手救了回來。
“我沒事，你別哭了。”顧懷薇現在沒有辦法幫她擦拭眼角的淚水。
“你躺著別動，我叫醫生。”
沐靈汐破涕為笑。
顧懷薇醒了，這是好事兒，她不能哭。
醫生進來給顧懷薇做了一系列檢查。
她就像是壞掉的布娃娃一樣被各種儀器擺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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