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逃兵大喜過望,紛紛給王鐸讓出一條路。
王鐸怒斥道:“你們這些臨陣脫逃的傢伙,明日再治你們的罪!”說著來到城下,朝著城樓怒吼道,“我是王鐸,賊寇已被擊退,快開城門放我進去。還有,派人去找大夫,軍中的醫官都逃散了,我有傷兵需要立刻救治!”
王鐸在滑州城頗具威望,只這一番喝令,守軍便不敢多言,連忙跑去開啟城門。
左孝成也混在逃兵之中,他奮力往前擠,卻被李佑計程車卒攔住,根本擠不過去。只得高聲呼喊:“節度使大人,我是汴城秀才左孝成!”
無人理會他。
突然,城門大開,李佑帶兵簇擁著王鐸進城。
“殺!”
進城之後,李佑一槍刺死門卒,上千士兵朝著城樓衝去。
王鐸大喊道:“我已投降,你們也快快投降!”
可惜喊殺聲震耳欲聾,無數官兵措手不及,被殺得四處逃散,根本沒人聽到他的話。
王節度使也投敵了?
聽到城門內的喊殺聲,左孝成嚇得臉色慘白,轉身就往河邊逃竄。
他腦子一片混亂,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自己先是投靠秦節度使,結果秦節度使兵敗身死。又來投靠王鐸,結果這位更絕,居然直接投降了叛軍。
城內徹底大亂,甚至有人趁亂放火,想要趁機搶劫財物。
王鐸見火光沖天,頓時焦急道:“快分出一隊人馬,隨我去攻佔節度使府,我兒子還在裡面!”
此刻,前途什麼的,他已經顧不上了。那個只有兩歲的兒子,才是王鐸的心頭寶,王家僅剩的血脈啊。
李佑佔據南邊城樓之後,立即對黃么說道:“你帶兵跟著王大人去攻佔節度使府!”
王鐸被簇擁著快步奔跑,很快來到節度使府外,他立即喊道:“開門,我是王鐸。”
節度使府大門很快開啟,黃么帶人迅速佔領此地。王鐸什麼都顧不上,小跑著直奔後院,妾室正抱著兒子瑟瑟發抖。
“恆兒別怕,父親回來了。”王鐸輕聲安慰。
他已年近五十,三個兒子都已戰死,這個幼子得來不易。
便是這妾室,原本只是丫鬟,母憑子貴受盡寵愛。生下兒子後,立刻被納為妾室,王鐸還打算日後將她扶正做續絃。
直至天明,王鐸巡視城池,收攏殘兵。妾室和兒子作為人質,由黃么派人負責看守。
眾人都勞累了一夜,又忙到半上午,實在沒什麼心情交談,只是派兵輪流守城並維持治安。
一直酣睡到傍晚,李佑終於起床吃飯,把王鐸也叫來一起用餐。
“王大人,”李佑舉杯說道,“多謝大人相助!”
王鐸其實心裡鬱悶,幹了一口酒說:“我知道你的行事風格,過幾日便會釋放家奴,給他們換成僱工契約。若你信得過我,我幫你拿下整個滑州。若信不過我,我便跟你回匡縣便是。”
李佑笑道:“並非信不過大人,而是我暫時沒有奪取滑州的打算,再休整一日便立即回軍。對了,滑州兵器作坊的工匠,我要全部帶走!”
“好,我幫你召集工匠。”王鐸說道。
李佑不禁好笑:“大人投降得如此迅速,又這般全力配合,我到現在都還有些不敢相信。”
“我這個官是花錢買來的,”王鐸問道,“你可知我當初買的什麼官?”
“大人請講。”李佑說道。
王鐸面帶冷笑:“長安縣尉,花了大量錢財!”
厲害,長安雖為京畿之地,但油水極為豐厚,能買到這個官職著實不易。
王鐸繼續說:“我在長安撈的錢財,多數都送給了朝中權貴。當時宦官弄權,這些權貴失勢落魄,我雪中送炭,何等難得。宦官勢力倒臺之後,你猜怎麼著?”
“那些權貴翻臉不認人了?”李佑問道。
王鐸嘆息道:“我在長安又幹了一年,還肅清了長安周邊的土匪,居然還得送錢,才能謀到一個戶部員外郎的職位。那肥缺只幹了一年,就被外放至滑州做節度使,他們根本不念及以前的交情!”
從長安縣尉到戶部員外郎,連升兩級,確實算高升。
從戶部員外郎到滑州節度使,看似連升幾級,但情況卻不好說。一個肥缺京官,外放為地方節度使,還得看今後的發展。
“到了滑州,”王鐸冷笑道,“我就被那些權貴給忘了,以前的交情也沒了。我終究是河東人,而且是進士出身,與他們並非一路。這些傢伙,慣會過河拆橋!”
節度使已經算是一個高位,再想升遷極為困難。有些倒黴的官員,從這個地方到那個地方,能一直做節度使十幾年,然後在各種官職上慢慢蹉跎,一輩子都在地方上打轉。
王鐸就是升遷無望那種,他的仕途生涯,頂多混到一個從三品的官職,不給銀子連這個品級都混不上。
升遷無望,又沒了家人的羈絆,還得保住血脈,投降叛軍又有什麼心理負擔呢?
但凡按照政績能夠正常升遷,王鐸都不會選擇投降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