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去梅園,溫錦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沒想明白盛煬說的那麼多年是什麼意思。
最近的天氣都不是很好,昨天一場暴雨連帶著今天的天氣都是灰濛濛的,現在晚上更像是又要下雨的模樣。
溫錦半垂著眼睫坐在客廳,心平氣和地等著盛煬開口。
然而盛煬在將她帶進梅園之後,就自顧自去洗澡,沒有和溫錦說一句話。
像是在故意晾著溫錦一樣。
梅園的傭人也都被盛煬送走,偌大的客廳裡就剩下溫錦自己,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閃爍著光芒,大概有很多人在給她發訊息,但是溫錦卻都沒有心情去看。
直到鈴聲響起,是程曜的電話。
溫錦愣了愣,平時有什麼事情,都是關芳華聯絡她,程曜很少會主動給溫錦打電話,最多就是微信聯絡。
以為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溫錦接通電話,還沒開口就聽見程曜果決的話語:“我已經定了去京市的機票。”
溫錦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媽擔心你們在京市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所以準備過來找你們。”
程曜言簡意賅,“機票已經定了,我們到時候住酒店,不會麻煩你們,就是過來看看,”
這話說得多少有些冷靜,但是冷靜之前的鑑定又透露著程曜在生氣。
程曜確實在生氣。
當初溫錦離開羊城的時候說很快就回去,可是現在不僅一直不回去,還各種推脫,甚至就連關芳華說要去京市找她,她也拒絕了。
縱然知道溫錦不是那樣的人,必然是因為有什麼原因擋住了她。
可是這樣一想,程曜就更加不舒服,說到底,溫錦就是還沒把他們當成家人,所以出了什麼事才都不願意和家裡說。
溫錦也回過神來,她和程曜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京市這邊確實有些麻煩,但是是因為——”
“有麻煩那就大家一起解決。”程曜毫不客氣地直接打斷溫錦,他現在肚子裡憋著火氣,本來這個電話也就是為了通知溫錦一聲而已。
溫錦也能察覺到程曜的不悅,無奈捏了捏自己的鼻樑,“你們來的時候給我說一聲,我去接你們。”
頓了頓又補充,“不過也確實只能住在酒店裡,我在京市沒有房子。”
這句像是玩笑的話緩和了不少氣氛,程曜也放輕語氣嗯了一聲,“我媽就是放心不下你。”
“讓你們擔心了。”溫錦輕聲嘆氣,她也想要早點回去羊城,但是卻沒有料到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說定了這件事,程曜就掛了電話,關芳華正好從房間裡出來,她搖搖頭看向程曜:“你這樣和小錦說話,肯定會嚇到她。”
程曜面不改色:“哪裡來的膽子這麼小?”
關芳華看著自己這彆扭的兒子,只覺得太陽穴一陣一陣的。
“去京市的決定是你做的,也是你在擔心小錦,還不好意思承認,跟個悶葫蘆一樣,怎麼這麼能擰巴,你以後能找到老婆都是祖宗保佑了。”
程曜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冷著臉直接出去了。
而溫錦這邊,和程曜的電話剛結束,盛煬就出來了。
他身上穿著灰色的居家服,看著不太像是要來和溫錦談正事的模樣。
收回自己的視線,溫錦不再看盛煬。她的動作,自然被盛煬看在眼裡,盛煬眉尾微不可察地挑動了下,眼底也壓著沉沉的情緒。
“今天在寧家的時候,你很失望?”他突然開口。
溫錦眉心微微擰起,“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說什麼。”
“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假的不明白?”盛煬慢條斯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喉結上下滾動。
杯子被放回桌面,輕輕地在玻璃上磕出一聲輕響,在本來就夠安靜的客廳裡,格外清晰。
“文幼和文山海那樣詆譭你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生氣?”
那會。
溫錦不僅沒有生氣,甚至整個人都很平靜,平靜到彷彿事情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她只是一個看客一般。
盛煬看著她,“你那會在想什麼,是在想我會和盛天鬧成什麼樣?”
外面的夜色彷彿都在這一刻沉寂下來,溫錦頂著盛煬的視線,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下,“我能想什麼,不管是文家還是盛天。我能得罪哪一個?盛煬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什麼都不想,只想回到羊城好好生活。”
“撒謊。”回答她的,是盛煬輕飄飄的兩個字。
而後和他話音一起落下的是窗外的雨,將他的聲音也帶得涼薄起來:“你待在盛家這麼多年,不是想報復盛天嗎,為什麼到現在又不敢說實話?”
一點遮掩都沒有,盛煬索性直接說了出來。
他瞳孔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藏匿了許多溫錦看不懂的情緒。
既幽深,又帶著讓人無法窺探的防備。
長久的沉默在客廳裡蔓延著。
藏在心裡這麼長時間的秘密陡然被人戳破,溫錦的呼吸有瞬間沉重,卻又很快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她盯著茶几上的杯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待在盛家僅僅是因為盛爺爺留下我。”
“所以你選擇原諒盛天?即使他對關芳琴——”
砰的一聲,溫錦將茶杯拿起又放下。直接打斷了盛煬的話。
關芳琴是她心裡不能觸及的傷疤,溫錦臉色發白,抬眼看著盛煬:“別說了。”
盛煬唇角勾起一抹嘲諷,“還不承認?”
溫錦的表情僵在臉上,唯獨掌心還在攥著。
盛煬倒是也不急,仍舊淡淡地看著溫錦。
時間太久了,可是即使再久,溫錦也不會忘記關芳琴去世那一天。
因為積鬱在心,她的眉心始終皺著,鬢邊也冒出了不少白髮。
她拉著溫錦的手說了很多話,說溫潮生的冤枉,說他們對不起溫錦,說想回去羊城。
說很多很多。
說到最後,她眼角滑下一滴淚,問溫錦:“小錦兒,那天你看見了是嗎?”
溫錦起初茫然,後來才反應過來關芳琴說的是她和盛天的事。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溫錦只能沉默。
可是她的沉默,在關芳琴看來卻更像是一股無聲的嫌棄。
眼裡的痛苦浮現,關芳琴原本緊緊拉著溫錦的手逐漸鬆開,就連聲音也沙啞到讓人聽不清。
她說:“小錦兒,別討厭媽媽。”
溫錦怎麼可能會討厭她,關芳琴辛辛苦苦將她拉扯大,溫錦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痛苦和委屈。
可是這話,她沒法說給關芳琴聽了。
關芳琴死在了,她對溫錦的愧疚之中。
可是溫錦從沒有怨過她。
溫錦怨的只有一個人。
盛天。
那些陳年的舊事,因為盛煬的一句話,在這雨夜之中就像是雨後春筍一般再次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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