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季節，晚風吹到身上已經有些寒意。
裴玄之的心也不再熱切，只餘下無盡的哀傷和震撼。
自他長大後孃就不曾受過這種苦，現在居然幫人送貨！
他謝了好心相告的幾人一聲，趕緊揹著東西跑回家裡。
此刻，沈春梅也正好到家。
今天送了大概四五百斤的東西，賺了有兩百七十七文，感覺荷包鼓鼓囊囊的，她進門時都有底氣了。
裴玄之緊隨其後，剛踏進門就看到孃的肩上落著不少塵埃，肩上那片衣服還破了個口子，頭髮也是亂的。
他記得好幾次回來都看到娘這個模樣，可他之前居然覺得娘是出去爬山玩了。
現在才知道，這些原來是娘每天干活的痕跡。
那一瞬間，心好像被針紮了一樣的疼。
“娘。”他啞聲叫。
沈春梅聽到聲音從身後傳來嚇了一跳，見是自己的好大兒鬆了口氣，笑著說：“今天這麼巧，我們一起回家。”
她看起來並不疲憊，滿臉的輕鬆愉悅。
還對他拉開一個溫和的笑容。
“娘今天干什麼了？”裴玄之很想問她為什麼要做那些事，可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那麼問。
娘一直都是個自尊要強的人，之前做事從不讓他知道，何況現在在外面送貨也沒有告訴家裡人。
他要是直接問出去了，娘一定會惱羞成怒的。
惱羞成怒倒是罷了，罵他一頓他也高興，可他就會怕娘會難過。
那才是刺向他心裡最狠的刀。
迎上兒子那雙莫名熾熱的雙目，沈春梅呵呵笑著，“我沒幹嘛，我賺錢呢。”
她送貨不是故意不告訴家裡人，而是覺得沒必要。
如果是賺大錢她肯定早就說了，但小錢，實在沒必要。
說出去她都覺得不好意思。
“娘，大哥你們回來了。”裴玉在廚房聽到聲音走出來看了一眼，見那兩人都是一副剛回來的模樣，說道：“晚飯快好了。”
沈春梅說了聲；好，到一旁洗手。
裴玄之放下肩上的鋤頭跟上來，幫她拍了拍肩上的灰塵，以及頭髮裡掛著的枯葉，“娘今天累壞了吧？”
關心的話，帶著濃濃的自責，“都是我沒用，害得娘無法安生休息。”
“這話打哪兒來的？”沈春梅越來越覺得這孩子莫名其妙了，掃了好大兒一眼，“我就喜歡到外面去跑，你可不要想著把我鎖在家裡，我會跟你拼命的！”
像是為了展示自己真能做得到，她捏著拳頭懟到裴玄之的下巴上，惡狠狠地說：“打你就像是打兒子！”
裴玄之很想保持剛剛的那一份態度，只是在看到娘露出鮮少展示的真實性子模樣，他突然就沒了脾氣。
彷彿在這瞬間，他從其中窺探到了娘年輕時的狀態。
娘在十幾歲的時候，就是這麼一副隨性自我吧。
可為了他們這些人，卻生生地變成了所有人嘴巴里的刁婆子、惡婆婆。
娘是否在這時也覺得痛苦？
所以才會不告訴他們她正在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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