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下開鍋。”
灶火轟得急,丹鼎下三色火紋交錯成陣,一爐比一爐躁,一灶比一灶狠。
左灶,馮七赤膊上陣,手腕綁著四層火布,臉皮都被蒸紅了。他咬牙用舌尖蘸靈汁滴進鼎口,火焰咬得丹汁噝噝作響,像要吞人。
西灶,石芝穩得多,動作極細,爐火卻偏偏跳得野,爐下風道里還響著奇怪聲響。鍾芷皺了皺眉,側頭吩咐:“那灶風有異,查一下。”
有個小弟子立馬撲到風口邊扒拉,一邊扒一邊叫:“有血羽鼠鑽進來了,斷風口了!”
“清不清?”
“清不乾淨!裡面卡了!”
鍾芷當機立斷:“堵死風口,開副道。”
“讓石芝自己熬,看他能不能憑命把那爐子撐出來!”
方闖那邊還沒回頭,東灶的呂蒼已經硬坐了兩個時辰。灶火壓得他直喘,他卻紋絲不動。灶前那口灼血鼎裡,丹漿已經翻紅,火紋浮起一半,還有一半死死壓在鼎底。
陶清柔在旁看著,沒吭聲,把一塊灶底殘磚拿出來,放在呂蒼腳邊:“這玩意兒上一爐爆過。”
“你再撐不到半炷香,它就要炸了。”
呂蒼聲音發啞:“炸就炸。”
“我這一身血,就是來灼的。”
“要炸,就讓我和這爐子,一起崩。”
這邊火剛提上來,粥房就有人衝過來:“賬牆出事了!”
方闖猛地轉頭:“誰的名字掉了?”
那人喘著氣:“不是掉名,是多了!”
“牆上多了一個名,沒人掛,是自己浮上去的!”
“寫的是‘白初’!”
陶清柔臉色一變,直接扯過那人:“白初不是三年前入門失蹤那批人之一?”
鍾芷冷聲道:“他怎麼冒回來了?”
任靈啪地翻出火榜,刷刷看了一遍,搖頭:“榜上沒他。”
“可這名字——我在宗主內冊裡看過,是清魂最早期試灶失敗的爐童之一。”
“死在火裡,屍都沒找回來。”
方闖眼神一沉,抬手:“走。”
“去賬牆。”
“看他要回哪一灶的命。”
賬牆前,丹火符一張張貼著,白初那兩個字就那麼浮在最中間,下面沒火文、沒灶號,只有一句話——
【此命未亡,灶火未息。】
陶清柔眯著眼,把這句唸完,聲音發冷:“那他要回來的,是三年前那爐。”
“那爐爆了,死了三人,一鍋丹都沒煉出來。”
“那爐的火,是咱清魂的恥。”
方闖站在牆前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伸手一指那行字:“把他的名字列進今晚灶表。”
“灶號:地灶。”
“爐型:逆命爐。”
“主料:白骨灰、回魂沙、赤魂髓。”
“爆不出丹,就爆個真相。”
任靈一聽,整個人都愣了:“你瘋了?”
“地灶沒人守,逆命爐沒人敢碰。”
“你這是逼自己炸堂!”
方闖回頭看了他一眼:“這堂要是連死人都不敢接——那就不配叫清魂。”
他一轉身,走回爐邊,高聲吼道:“三灶升火,地灶重開!”
“今晚誰不想進粥房,就自己把火關了滾。”
“誰要拼命,就跟我——開這一爐。”
灶堂風聲越來越大,地灶那口封了三年的大鼎,終於被重新掀開蓋子。爐口像是張著嘴喘氣,灶磚上還留著當年爆丹時飛濺的焦痕,一道一道都像是扒在人身上的。
鍾芷把一塊火符釘在灶沿,語氣乾脆:“逆命爐,五刻一爆,主火用陰灼,輔火反流。”
“丹方不用新的,就用三年前那張。”
陶清柔翻出那頁發黃的舊紙,冷聲念道:“白骨灰一兩,赤魂髓半寸,回魂沙七分,主藥——冥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