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人還未上牆,外壇鼓響。
任靈跑進來:“來了。”
“東嶺那邊派人正式登門,不帶丹,不帶魂牌。”
“只帶了一人——梁崢。”
“他說,要親自進清魂堂。”
“講三十三人的死賬。”
灶堂一靜。
方闖抬頭:“他來了?”
“好。”
“那我們——不開灶。”
“今天開的是凳。”
“讓他坐。”
“看他能不能坐得過我們這三十三頁賬。”
那日午後,清魂堂不開灶,不煉丹,不寫命。
方闖把主灶前那張鐵爐凳擦得鋥亮,三十三頁空賬紙一張張鋪好,壓在魂火石板上,每張紙右上都寫著一個死者名字。
“今天不是煉丹,是煉實話。”
“誰來坐凳,誰就得一句一句答。”
“答得上,咱給他記事賬;答不上——這火臺就點人頭。”
梁崢進堂那一刻,帶的不是東嶺火紋,也沒穿真傳法衣,身上一件普通青袍,腰間只掛了一塊魂識玉簡。
他掃了一圈灶堂,只說了兩個字:“我坐。”
方闖點頭,示意鍾芷遞上第一張紙:“第一人,郝命安,魂火毀於破厄初型丹試煉,你批的。”
梁崢點頭:“是我批的。”
“那批共六人,五死一殘,按契歸東嶺內賬牆掛。”
“他魂火不全,是我誤估火紋走向,壓錯輔紋。”
“死,是我責任。”
“清魂要寫賬,可以寫:‘誤壓火紋,致郝命安魂裂。’”
陶清柔一語不發,寫下那行字。
第二頁紙遞上。
“第二人,莊立。”
“你認嗎?”
梁崢猶豫三息:“認。”
“但他不是在爐裡死的。”
“是煉完後,三日發魂毒,魂燈潰散。”
“丹是成的,但他命沒撐住。”
“契是寫的‘煉中護命’,我違了。”
“賬你們掛。”
“但寫清楚——‘丹成命碎’,不是‘煉毀人死’。”
鍾芷寫字那手沒停:“行。我們寫‘丹後斷魂’,不寫爆灶。”
一張張賬紙寫下,梁崢坐了五個時辰,講了十七人。
魂契、丹譜、火紋草圖全在身上翻過來講,誰該認、誰該分、哪筆該算主事、哪筆該寫宗派推諉,他全照實說。
第十八頁,輪到秦凜。
灶堂氣壓一下沉了三分。
方闖把紙攤開:“這一頁,你說。”
梁崢抬頭:“他不是我批的。”
“是東嶺宗主親調。”
“那年秦凜魂識不穩,雜靈血暴動,宗主本來打算封廢。”
“但破厄丹缺火毒類契命,宗主讓他走副線,我負責接爐。”
“他確實在我爐裡試丹,但——我沒權寫他契。”
“我要認,是頂鍋。”
“你們要真寫,我不攔。”
“但清魂如果真講賬,那就不該把不歸我寫的,也掛我身上。”
秦凜冷笑一聲,從灶後走出:“我不管你是不是主事。”
“你要真不是,你今天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