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極輕的笑,從他薄削的唇邊逸出,帶著幾分玩味,更帶著幾分帝王獨有的、視萬物為芻狗的漫不經心。
“朕,給你時間考慮。”
說完,他不再看她那張蒼白而倔強的臉。
轉身,拂袖。
寬大的玄色龍袍在凜冽的夜風中獵獵作響,如同巨鳥展開的黑色羽翼。
她望著腳下這座在寒潮中沉默了七百年的、脆弱的城市,眼中充滿了痛苦的掙扎,以及……更深的絕望。
寒風捲起她的髮絲,如同她此刻凌亂的心緒。
帝王的威脅如同最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
接下來的數日,行政區的氣氛愈發壓抑,無形的陰雲籠罩在每個人心頭,尤其是那位被軟禁的代理大守護者,更是沉默得如同冰雕。
直到數日之後,一艘仙秦樓船的降臨,打破了這死寂。
造型古樸、線條卻又透著森然科技感的仙秦樓船,無聲地撕裂了貝洛伯格那鉛灰色的、彷彿永遠不會放晴的天空。
樓船緩緩降臨在行政區外圍,一座被臨時清理出來的空港平臺上。
沉重的艙門開啟。
李斯走了出來。
他身著一絲不苟的秦朝官服,面容嚴肅,線條如同刀削斧鑿。
眼神銳利如鷹,彷彿能洞穿人心,看透世間一切虛妄。
在他的身後,簇擁著一隊同樣表情嚴肅、氣息沉穩的精銳文吏。
凜冽的寒風吹動他的衣角,卻絲毫吹不散他身上那股彷彿能將天地萬物都納入規矩方圓的、冰冷的法家鐵律氣息。
行政區,頂層露臺。
嬴政依舊憑欄遠眺,姿態悠閒,彷彿真的在欣賞一副被永恆冰封的壯麗畫卷。
“陛下。”
李斯走到他身後數步,躬身行禮,聲音平穩,不帶絲毫個人情緒。
“臣,奉詔前來。”
嬴政並未回頭,只是從鼻腔裡淡淡地“嗯”了一聲。
李斯直起身,開始有條不紊地彙報:
“臣已初步勘察此城。”
“此地民風尚可,於絕境中掙扎求生,韌性有餘。”
“然律法廢弛,上層腐朽,下層混亂,秩序幾近於無,猶如一盤散沙。”
“若要將此地真正納入帝國版圖,化為陛下疆土。”
“必先正其綱紀,明其法度,以王法繩之。”
“哦?”
嬴政終於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李斯那張刻板的臉上。
“丞相覺得,朕的《秦律》,在這冰天雪地、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也能生根發芽?”
“陛下。”
李斯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狂熱的光芒,但稍縱即逝,又恢復了古井無波。
“法,乃治國之重器,亦是宇宙之公理。”
“放之四海而皆準,亙古不變,豈論寒暑?”
“此地雖為蠻荒星辰,文明低劣。”
“然人心趨利避害,畏威懷德,與中原諸夏並無本質之異。”
“只需以雷霆手段推行帝國律法,輔以教化,重塑其認知。”
“不出三載,此城必將脫胎換骨,人心歸附,盡歸王化!”
“說得好。”
嬴政伸手,輕輕拍了拍冰冷的金屬欄杆,發出沉悶的聲響。
“那就交給你了。”
“朕,不喜歡麻煩。”
“更不喜歡聽到做不到這三個字。”
“臣,遵旨!”
李斯再次深深躬身,語氣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