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和煦，吹在身上宛如情人輕柔的喘息。
走在月光如水的街道上，劉震撼不由自主地覺得，這時候應該和他一起在大街上閒逛的，應該是一位如花解語的美人而不是一個邋遢老頭。
除了領主大人的貼身侍衛羅德曼和內德維德之外，其他人已經全部回驛館了，劉震撼最引以為傲的也就是這一點，畢竟能透過眼神下達指示，對大多數上位者來說，還是一個夢想。
這種閒庭信步一般的散步，自然沒有帶來合適的話題，所以兩個人大多數情況下都保持著沉默。
劉震撼吃不準這位聖奇奧魔法師究竟想說點什麼，憑心而論，雖然這老頭一直嘻嘻哈哈，不過從他露出的那兩手魔法能力來看，劉震撼卻著實有點佩服，既然不知道對方的底，劉震撼也不介意就這麼耗下去。
一條街接著一條街晃過去之後，劉震撼看著老頭踟躇的樣子，非常體貼地把兩個貼身侍衛也打發走了。
一老一少晃著膀子，遛到了一處僻靜的小巷，這裡沿街栽種著不少梧桐樹，左右紅牆綠瓦，梧桐樹的年代已經非常久遠，每一棵的直徑都非常巨大，這種梧桐樹的巨大的樹蔭下，並沒有棲息著鳳凰，而是一個個夜鶯。
這些夜鶯塗抹著廉價的香水，穿著式樣新潮，質地低劣的長裙，每看到有人走近，都會顫微微地上前一步，擺出一副風情萬種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劉有點哭笑不得，這老傢伙居然把自己領到煙花柳巷來了，真是本色英雄，英雄本色。
“李察你怎麼評價這些夜鶯？”普斯卡什大師半天沒說一句話，醞釀了這麼久，居然是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
“恩？”劉震撼正四處看得快活呢，忽然被聖奇奧大師這麼一問，有點楞住了，他雖然知道這位大師素來以嫖妓聞名遐邇，但是倒也沒想到他神秘兮兮陪自己逛了半天，鬧了半天就講出怎麼句話來。
“對於這些夜鶯，你有沒有歧視？”看到這位仁兄滿臉通紅站在那發楞，聖奇奧大魔法師又換上了另外一種問法。
“無所謂吧，我覺得大家都是混碗飯吃，我靠的是拳頭，她們靠的是身體。”劉震撼知道他女兒就是這老頭和一個妓女勾搭之後弄出來的，所以在措辭上稍微選擇了一下，其實他還是很看不起這些妓女的，這一點無論說的多麼冠冕堂皇也不能抹殺。
嫖妓這個念頭雖然很刺激，但劉震撼卻絕對不會那麼去做。
其實老劉骨子裡還是個比較傳統的男人。
“聽說你們比蒙王國也有一支天生的契克人，而且這個種族一直在你們比蒙王國難倍受歧視，有沒有這麼回事？”普斯卡什大師又問道。
“據說這是早年間一位祭祀自創什麼戰歌鬧出來的亂子，誰知道呢，我們比蒙的歷史，某些地方總是存在著一些似是而非的疑點。”劉震撼呵呵笑了：“不過絕對談不上歧視，比蒙是一個講究實力的社會，但凡是弱小的種族，總歸會遭受白眼，並不光光是一個契克因，這個道理在你們人類社會中也是一樣通用。作為神職人員，我們祭祀一向是以平等的眼光去看待任何種族的比蒙，至於平民，我們無法作出過高要求。”
“我們人類之中有一個民族叫貝普賽人，這是一個流浪的民族，他們沒有國家，幾乎每一個貝普賽男人都是小偷，每一個貝普賽女人都是妓女。”老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唇角上的白鬍子一翹一翹的。
“我知道。”劉震撼見識過。
“貝普賽人始終堅持著自己的語言和傳統服飾，他們保持著自己獨特的文字書寫方式。他們出賣了尊嚴，卻始終堅持著自己的文化，所以他們始終還存在於人類之中，始終是一個完整的種族。”普斯卡什大師說道。
“您究竟想說什麼？”劉震撼實在是按奈不住問了，如果這老頭再和他講這些奇怪的廢話，或者藉此來探討什麼人生哲理，或者給自己嫖妓戴上種種漂亮的帽子，那他就立刻扭頭回去搓麻將。
“既然你擁有兩位仙女龍，也一定知道了貞德的來歷了吧？龍族都知道人類之中有個普斯卡什。”普斯卡什大師站住了，轉過身看著劉震撼。
劉震撼眯了眯眼，本想裝蒜的，不過想想還是點點頭。
“答應我一件事怎麼樣？幫我照顧貞德，不要讓人欺負她。”普斯卡什大師說道。
“您可是一個聖奇奧魔法師啊！教廷的法師團魔法顧問！”劉震撼覺得太滑稽了，一個位高權重的聖奇奧魔法師怎麼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來，更何況，他對那個煩人無比的小尼姑也實在是頭大如鬥，說什麼話幹什麼事都能被她扯到地獄的魔鬼身上去。
“貞德的母親正是一位貝普賽女人。”普斯卡什大師長長地吁了口氣。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劉震撼還是有點聽不大明白，不過他私下覺得這老頭有點掉價，他一個堂堂大魔法師這樣，未免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貝普賽女人都會有一頭栗色的頭髮，非常非常特別，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貝普賽人特有的髮色。很不幸，貞德從她母親那裡遺傳了這個顯著的種族特徵。”老頭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貞德的出生完全是一個意外，但畢竟是我的孩子，我親生的骨肉。”
“難道連您的權位保障她的安全也會有問題嗎？”劉震撼偷偷賊笑。
“聖奇奧魔法師太強大了。”普斯卡什大師的臉上浮現著些許掩飾不住的驕傲：“因為這種強大，所以我們不會干涉任何大陸國家的紛爭，魔法的奧義是維持空間的平衡，我們聖奇奧魔法師絕對忠於這個平衡。”
“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如果沒有這份覺悟，在魔法上的成就，也絕對達不到您現在的高度？”劉震撼問道。
“真是個聰明的年輕人，和你說話一點不累。”普斯卡什大師咧嘴一笑：“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魔法師才是無神論者，我們信奉冥冥中存在著一種奇妙的平衡，但卻不認為這種平衡是各種上位神祗架構而成。”
“戰神在上！”劉震撼裝模作樣地擺出了一副神職人員該有的吃驚表情。
“只是事與願違的是，魔法的研究屬於純粹的燒錢行為，需要龐大的資金投入，所以每一個魔法師必須依附在強大的統治階級或者財團身邊，才能保證自己繼續深入地探討魔法的奧秘，靠自身的修為和領悟力去參透魔法奧義的是少之又少。”普斯卡什大師嘆了口氣：“知道為什麼絕大多數魔法師都沒有後代嗎？”
“為什麼？”
“是因為魔法的奧秘實在是太過於玄奧了，就連比人類壽命長數十倍的精靈，也無法傾其一生將一種魔法研究透徹，所以大多數人類魔法師一生都在研究階段．．．．．．當然．．．．．．”老頭嘿嘿乾笑了兩聲：“．．．．．．凡事多少會有點例外，魔法師也是人。”
“能夠理解，因為鮮活的例子就在我的面前。”劉震撼抿嘴偷笑，他覺得這老頭倒也夠灑脫的。
“和其他的魔法師一樣，我加入教廷的法師團作為魔法顧問，其實也是在尋求幫助。”老頭終於又把話頭扯了回來：“我這麼做是為了貞德。”
“為什麼？難道是為了修女服可以將那種貝普賽血統的栗色頭髮掩飾住？”
“我不希望別人用那種有色的目光看待擁有栗色頭髮的貞德，修女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正如你所說，修女服可以將頭髮完全掩飾住。”普斯卡什大師一聲長嘆：“一個單身的慄發女子行走在人類任何一個國度，迎接她的，永遠是色咪咪的眼神和粗魯的問價。”
“可是你是聖奇奧魔法師，你這麼遮遮掩掩又是何必，誰敢不給你面子？”
“我已經兩百六十九歲了。”普斯卡什大師乾澀地說道：“即使是聖奇奧魔法師，也不可能長生不老。”
“如果你是擔心這個問題，那你應該教授你女兒一點魔法，用來自保。”劉震撼說。
“小笨蛋，魔法學徒必須擁有能夠感應到元素力量的稟賦，你們比蒙祭祀難道是想收就收嗎？”聖奇奧大師笑罵道。
“比蒙祭祀？靠！別提了！就算是接受了智慧啟蒙，成為了最低標準的風語祭祀，晉級也實在太難，很多風語祭祀終其一生，無法進階一步，始終無法成為真正有戰歌力量的聖壇祭祀。”劉震撼搖了搖頭，他曾經準備在領地內大規模開展智慧啟蒙，但是覺得希望非常渺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才知道啊？魔法師可比你們比蒙聖壇祭祀的培養難度更高，別被外面那些傭兵團裡的江湖騙子給矇住了，我們人類魔法師之中，有大約百分之八十的魔法學徒，這一輩子也是無法進階的，和你們祭祀學徒的低成才率一樣。”老頭忿忿說：“這跟導師的水平沒半點關係。”
“我知道您想說什麼了．．．．．．”劉震撼砸了砸嘴：“貞德沒有學習魔法的稟賦，雖然您現在是教廷的魔法顧問，但是等您百年之後，積威不在，您擔心貞德的栗色頭髮會給她帶來麻煩是吧？”
“如您所說。”老頭讚許地點點頭：“現在最糟糕的是，貞德由於品行純良，感化了不少惡行累累的壞人，被多洛特修道院提名成為教廷的聖女侯選。”
聽了這話，劉震撼笑了笑，修道院提名貞德成為聖女，照他看來，和品行應該關係不大，多數可能是多洛特修道院的院長嬤嬤為了討好這位教廷魔法顧問而做的官樣文章，至於聖女貞德能夠感化惡徒，照劉震撼看來純粹是扯淡，這裡的聖騎士明裡暗裡在照顧著小修女，肯定是上面有過嚴格的指示，再加上一個聖奇奧魔法師父親的大光環扣在那兒，那些所謂的惡行累累的壞人，不被感化才叫有鬼，就連劉大官人再這樣被她糾纏下去，肯定也會裝作無比誠懇的樣子來個懺悔，絕對被感化。
“聖女是在教廷所在地“帝梵西城”專門負責看顧聖火的神僕，她們在整座帝梵西城非常受人尊崇，擁有很多特權。但是聖女們都是穿著白色的長袍出現，而不是可以遮擋住頭髮的修道服，這樣的話，貞德的貝普賽血統就會暴露無遺，那就糟糕了。”普斯卡什大師嘆了口氣。
劉震撼吹了個輕佻的口哨，比蒙神廟之中也有看管祭壇之火的女神官，不過這些女神官全是血統高貴的貴族少女，他能理解出這老頭的擔心。
“我當初送年幼的貞德去修道院的時候，幫她剃了光頭，並且使用氣系魔法將頭髮的生長速度催眠了，每一年，我都要幫她催眠一次，以至於她現在看到我一直就不愛理睬我，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我這個老爸爸的一片苦心。”普斯卡什大師又嘆了口氣。
劉震撼又吹了個大驚小怪的口哨，沒想到貞德還真是個光頭俏尼姑。
“太倒黴了，我原來只想她成為一個普通修女，平平安安過一生，沒想到節外生枝，弄出這麼多花樣。”老頭苦著臉說道。
“大師，不是我說你，你的門生故舊難道就一個也沒有嗎？一個能託付的朋友也沒有？非得將女兒交給教廷？”劉震撼覺得這老頭這麼大本事真是白活了。
“小癟三！你也不想想我今年多大了！兩百年以前我倒是收過一兩個學徒和追隨者，現在這些人死的連骨頭渣都爛了，我上哪去找他們去？至於朋友就更可笑了，我平時除了做魔法研究就是冥想，哪來什麼時間去交什麼朋友？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交朋友上，我能成為聖奇奧魔法師？”普斯卡什大師白了劉震撼一眼。
老頭的話讓劉震撼想起自己手下那幾個蹩腳魔法師，那幫貨每天雖然勤奮，但起碼也有小半天時間聊天打屁，和這位聖奇奧大師的敬業簡直不能媲美，難怪一個個水平不怎麼樣。
“幹嘛找上我了？”劉震撼這句話想問半天了。
劉震撼自己在心裡也盤算答案半天了，他覺得普斯卡什大師聞得此言，一定是熱淚盈眶地說：因為李察你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濃濃的王者之氣，而且心地善良，跟著你，貞德跟著你我放心，要不乾脆你就做我女婿吧，我也跟著你一起，咱們岳父和女婿倆橫掃天下，看不慣誰就Ｋ誰。
一想到這，老劉就忍不住美美地笑了，他在想自己該怎麼找個藉口回絕了對方的好意，又不會對這個魔法師造成心靈創傷，當然了，能將一個聖奇奧魔法師收服，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如果實在不行，回去和老婆們打個商量看看也無所謂。
“碰上你這麼個癟三，我也沒辦法啊。”普斯卡什大師的話差點讓劉震撼氣死：“貞德一共已經感化了九十九個惡徒了，還差一個就可以被保送到帝梵西去正式成為聖女了，你就是這第一百個，我不找你找誰？倘若沒有這個前提，我不把你皮給扒了，我還算是個聖奇奧魔法師？你的兩位仙女龍，我還沒放在眼裡。”
“我去！”劉震撼被噎了足足半晌，才罵了一句。不過他也知道這老頭沒說謊，仙女龍雖然魔法免疫，可這老頭操縱魔法的能力已經出神入化，就連八臂那迦也知道用水元素去搬起珊瑚假山使用物理攻擊，這老頭肯定玩得更溜，龍族在他眼裡也許真的不算什麼。
“你只要永遠不要向貞德服軟，沒事就去幹點缺德事，賭嫖偷搶，愛幹嘛幹嘛，貞德就會永遠也完不成度化第一百個惡人的任務，那貞德也就永遠無法成為聖女了。”普斯卡什大師笑咪咪地說道。
“靠！那我要是拒絕呢？”劉震撼一聲冷笑。
“拒絕你個大頭鬼，你要拒絕我就攛掇教廷先收拾了你小子。”老頭還是笑咪咪的樣子，好象吃準了劉震撼。
“你試試！”劉震撼的暴徒本性一下激發了出來，滿臉的兇戾。
“你這個小子懂不懂尊敬長輩？”普斯卡什大師笑呵呵地看著劉震撼：“你也太沖動了，還真當自己是星空下第一勇士了啊？跟你實說了吧，這個世界上，可不光只是你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這些高手，愛琴大陸幅員遼闊，隱居避世的強者也不在少數，人類世界三大龍騎士和兩大聖奇奧魔法師，這只是代表外界知道的。外界不知道的隱世強者不知凡幾，就說神魔大戰和海陸大戰，兩大抵禦外族侵略的戰爭中，你知道龍騎士和龍祭祀的數量是多少？”
“這兩段歷史距離很遙遠，史書上記載的一直很模糊，我沒有刻意去了解過這些歷史。”劉震撼說。
“那我就給你掃掃盲，就拿一萬年前的神魔大戰來說，當時的龍騎士和龍祭祀的數量不會少於一百位。”普斯卡什大師手指抖了抖，意思是要雪茄。
“一百位龍騎士和龍祭祀？這麼少？”劉震撼一邊心想你丫就吹吧，一邊摸雪茄。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認為我在胡扯．．．．．．．”老頭美孜孜地噴出一口香濃的菸圈：“因為海加爾戰役，龍祭祀和龍騎士的數量總共也就是十一位，前後相差怎麼可能這麼巨大。”
“你本來就是在胡扯。”
“放屁！你知道什麼！比蒙和人類之間的戰爭，包括八千年前想和比蒙王國分庭抗禮卻曇花一現的大精靈帝國，這些都只是我們愛琴大陸的人民內部矛盾，這種內部爭鬥，很多強者不願意出來顯擺自己，自然不會插手。可是外族侵略大陸，他們就會義不容辭地站出來，就象當初的神魔大戰，龍族並沒有直接參戰，可是在最艱苦的時期，很多勇敢驕傲的巨龍甘心成為勇士的座騎，一起去抵抗魔族的侵略者。”普斯卡什大師不屑地扁了扁嘴。
“這個我承認，神魔大戰時代，地精大賢者加布林就和一位仙女龍並肩作戰過。”劉震撼點點頭。
“你知道就好，如果你真以為目前人類世界就只有三位龍騎士，你就大錯而特錯了。又沒有誰規定了龍騎士的數量，如果有一位勇敢的年輕人機緣深厚，成為龍騎士也就是一眨眼的事，簽定一個契約，花不了幾秒種時間吧？再說了，大陸強者難道就非得是龍騎士？火鳳凰、獨角獸、還有跟著你的那隻瘌痢怪鳥和潮汐領主，哪一個不是超級強者？你能有這種機遇，別人為什麼不能有？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什麼人都喜歡仗著自己的實力去博得虛名的，小子，你還嫩呢。”
“給你這麼一說，倒也的確有這麼點意思。”劉震撼想想也是。
“所以說，我讓你照顧貞德，那是看的起你，瞧你剛剛那德行，就差吃了我了。”老頭哈哈大笑。
“你怕教廷會在你死了之後對你女兒不利，那你怎麼不擔心我？我萬一對你女兒起了邪念怎麼辦？”劉震撼奸笑道。
“我活不了多久了。”普斯卡什大師沉默了一下，語氣悵然。
“我是開玩笑的。”劉震撼一楞，忽然覺得臉上有點發燒，這個老頭子都快三百歲了，拿這種事情尋開心，不是件光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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