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刀柄出鞘之聲與憤怒的呵斥瞬間響徹大帳!
原本就緊繃的氣氛驟然斷裂!
所有女真貴族,無論先前態度如何,此刻都因這赤裸裸的羞辱而瞬間血紅雙眼,殺氣騰騰!矛頭直指霍成疾!
糟!
左丘心底一沉。
霍成疾的火爆脾氣和對黑門關兄弟的擔憂,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爆發了!
他幾乎是搶在第一個女真人動手前擋在了霍成疾身前,強行壓住心中的焦急與失望,臉上堆起歉意的笑容,對著帳內劍拔弩張的女真眾人抱拳深深一揖:
“諸位頭人息怒!霍將軍連日奔襲,又飲了不少酒,血勇上頭,一時失言!絕非有意辱及貴部!他心繫前方苦戰的袍澤,憂急如焚,言語莽撞,左丘在此代他賠罪了!大王海涵!諸位頭人海涵!”
他一邊說著,一邊猛地拉扯了一下身後依舊怒氣勃發、胸膛起伏的霍成疾。
同時目光掃過臉色極為難看、但又隱隱在壓著火氣的完顏骨努。
“大王!議國之大事,自然需要時間周全考量,我等理解!請大王儘快召集各部商議,我等先行告退,靜候佳音!”
不等完顏骨努再說什麼場面話,左丘幾乎是半拖半拽,拉著面色鐵青的霍成疾快步退出了這驟然變得冰冷、充斥著敵意的大帳。
留下滿帳神色複雜、怒意未消的女真貴族,和坐在王座上深深揉著額角、滿面愁容、卻再無決斷之意的完顏骨努。
夜色如墨,草原上的風帶著刺骨的冰冷呼嘯。
左丘和霍成疾沉默地站在分配給他們的簡陋帳篷前,心情如墜冰窟。
那三場拼盡全力的較量,那堆血淋淋的匈奴首級和耳朵,霍成疾那足以震懾群雄的身手,似乎都成了笑話。
“懦夫!一群……被匈奴嚇破膽子的懦夫!”霍成疾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望著遠處王帳輝煌燈火的眼神,充滿了鄙夷與憤怒。
左丘疲憊地閉上眼。
機會……似乎正指縫間流失。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穿著乾淨皮袍的女真侍衛走了過來,微微躬身:“左丘先生,大王有請。請您……單獨隨我來。”
“單獨?”
左丘心念電轉。
女真王深夜單獨召見……是回心轉意?還是要另提條件?
旁邊的霍成疾卻立刻警覺起來:“左先生不可!女真人心難測!誰知道會不會……”
左丘抬起手,阻止了他後面的話。
他看著漆黑的夜空,又望了一眼遙遠的南方——那是黑門關的方向。
“無妨。”
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事已至此,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我去會會這位大王。”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無視霍成疾焦急擔憂的目光,毅然決然地跟隨著侍衛,再次踏入那輝煌卻又冰冷的王庭深處。
完顏骨努並未在王帳主位,而是在旁邊一個更小也更溫暖些的偏帳裡。
一盞孤燈,火爐上溫著一壺羊奶酒,酒香瀰漫。
這位女真王正親自用一柄小銀刀攪動著爐火,跳躍的火光在他臉上映照出深深淺淺的陰影,顯得格外疲憊和孤單。
“左先生,坐。”他指了指爐火對面鋪著的柔軟毛氈,語氣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蕭索。
左丘依言坐下,沒有碰桌上的酒杯,只是靜靜看著對面這位在宴席上看似溫和寬厚、此刻卻彷彿卸下了所有偽裝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