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崇文館。
這裡已經被臨時改造成了“水利總司”的衙門,但此刻,它更像大理寺的刑訊房。
偏殿之內,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皮肉燒焦的氣味。
幾名被活捉的刺客,被剝光了衣服,用粗大的鐵鏈,呈“大”字型捆綁在特製的刑架上。
他們身上,早已沒有一塊完好的面板。鞭痕、烙印、以及各種的傷口,縱橫交錯,看起來觸目驚心。
太子李承乾,就坐在這片血腥景象的正前方。
他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的常服,臉頰上的那道血痕,也經過了太醫的處理,敷上了藥膏。
他悠閒地喝著茶,彷彿眼前這人間地獄般的景象,不過是一出尋常的戲劇。
李承乾的平靜,與周圍的血腥,形成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對比,讓旁邊負責行刑的東宮衛率們,都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殿下……都……都招了……”
負責審訊的紇幹承基,走到李承乾身邊,聲音沙啞地彙報道。他的身上,也濺了不少血跡。
“這些人,都是死士。嘴硬得很。不過,在咱們東宮的‘新手段’下,鐵打的漢子,也得開口。”
他口中的“新手段”,正是李承乾根據後世審訊心理學,教給他的幾種折磨人意志,卻又不至於讓人立刻死去的酷刑。
“說吧。”李承乾放下茶杯,眼皮都未抬一下。
“他們……不是魏王的人。”紇幹承基說道,“他們的身份,很複雜。是……是長安城裡一個叫‘長樂幫’的地下勢力招募的亡命之徒。”
“長樂幫?”李承乾的眉頭,微微一挑。
這個名字,他有印象。是長安城裡最大的一個地頭蛇組織,壟斷了漕運、私鹽、乃至賭坊青樓的許多生意,其背後,必然有朝中大人物撐腰。
“據他們交代,是一個月前,有人透過長樂幫的幫主,找到了他們。許以重金,讓他們刺殺您。”紇幹承基繼續說道,“那人,自始至終,都蒙著面,但……其中一個刺客頭目,無意中,看到了他腰間佩戴的一塊玉佩。”
“玉佩?”
“是的。”紇幹承基從懷中,取出一張剛剛畫好的圖樣,呈了上去,“那刺客,對玉石頗有研究。他說,那是一塊極為罕見的‘藍田暖玉’,玉佩的樣式,是象徵著‘五姓七望’之一,清河崔氏的‘雙鯉紋’!”
清河崔氏!
這個名字一出,偏殿內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終於來了。
李承乾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不出所料的寒芒。
他就知道,當推行“以工代賑”,觸動了那些世家門閥最根本的利益——對人口和土地的控制時,這些盤踞在大唐身上吸血的毒蛇,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李泰,不過是明面上的靶子。
這些傳承了數百年的世家門閥,才是隱藏在水面之下,真正龐大而又恐怖的冰山!
他們,終於忍不住,露出了獠牙!
“很好。”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證據,確鑿嗎?”
“這……”紇幹承基有些遲疑,“殿下,僅憑一塊玉佩的圖樣,恐怕……難以作為直接證據。清河崔氏,在朝中根深蒂固,門生故吏遍佈天下。若是沒有確鑿的鐵證,貿然發難,恐怕會引來他們瘋狂的反撲,於我們不利。”
“誰說,孤要用這個去告狀了?”
李承乾笑了,那笑容,讓紇幹承基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父皇,最講究‘證據’。而孤,最喜歡的,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他們想玩陰的?好啊,孤,就陪他們,好好地玩一玩。”
李承乾站起身,走到刑架前,看著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刺客頭目。
“你,叫什麼名字?”
那刺客頭目艱難地抬起頭,氣若游絲地答道:“小人……王……王五……”
“王五。”李承乾點了點頭,“你想活命嗎?”
王五的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慾望,瘋狂地點頭。
“很好。”李承乾笑了笑,“孤,可以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不僅讓你活,還讓你……活得比以前更好。”
他湊到王五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了幾句。
王五聽著,那雙絕望的眼睛裡,漸漸地,被一種更加瘋狂、更加不可思議的光芒所取代。
……
三日後。
“關中農田水利督造總司”的衙門,已經正式掛牌,開始高效運轉。
數萬民夫,在各個工地,幹得熱火朝天。那場驚心動魄的刺殺,非但沒有影響工程進度,反而像催化劑一樣,讓所有人都憋著一股勁。
而就在此時。
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了崇文館的門前。
車上,走下來一位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中年文士。
他手持名帖,求見太子殿下。
名帖上,赫然寫著——“清河崔氏,崔仁師”。
崔仁師,清河崔氏在長安的代表人物,當朝中書侍郎,位高權重。
李承乾在書房內,接見了他。
“罪臣崔仁師,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崔仁師一進門,便立刻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禮,臉上充滿了“惶恐”與“愧疚”。
“崔大人,何罪之有啊?”李承乾坐在主位上,品著茶,微笑著問道。
“殿下!”崔仁師抬起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三日前,竟有狂徒,膽敢行刺殿下!此乃我大唐之奇恥大辱!臣,身為大唐之臣,未能護衛殿下週全,此罪一也!”
“其二,”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更加“悲憤”的神情,“臣昨日,才聽聞,那行刺殿下的賊首,竟……竟是我清河崔氏的一個遠房旁支的孽子!此子,自幼頑劣,早已被逐出家門,不想竟流落為盜,犯下如此滔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