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閣老,事情你我不都已經看到了嗎?你若要問旁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連百姓都出城殺敵了,朝廷不能坐視不管!”
廟堂之上,最難學的從來不是什麼撈錢、御下,而是在事情發生之後,知道什麼是自己該知道的,不去知道那些自己不該知道的。
他只知道下面人口徑一致的找到他要他催促各營兵馬出戰。
這種行為本身就已經攜帶了足夠大的資訊量了。
出了事都是下面擔,有了功勞也一定有徐階、嚴嵩的份。
嚴嵩的身子明顯一怔,而後一屁股便坐在了值廬內的太師椅上。
顯然,嚴嵩也明白過來了徐階話中的深意。
“子升……我老了啊,這內閣的擔子,早晚還是得你來挑啊。”
徐階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嚴嵩。
“嚴閣老,國難當頭,您這會就是咱大明的一座山,您可千萬不能垮,也垮不得啊!”
朝堂上的水,究竟有多深。
這些老狐狸比任何人都清楚。
哪怕是丁汝夔這樣在值廬裡幾乎沒有任何話語權的人,除了值廬的這道門,想要攀附的人也是比肩接踵。
他們中有人是寧玦這樣初入官場的新科進士。
既有東南新起的勢家亦有虎踞州縣數代幾百年的世家大族。
這些人的利益相互交織,甚至有人的目的完全相沖。
但如今卻是發出了同一個聲音只能說明一件事情。
牌桌上的賭注吸引了他們所有人。
當城門上的戰鼓聲敲響的時候,就意味著這場賭局已經開了。
而賭局的牌桌。
便是眼前的這場己酉之變。
嚴嵩的胸口緩緩升起,深吸了一大口氣。
“那就打,給我大明朝打出個朗朗乾坤,替九州萬方打出個天下太平。”
嚴嵩知道自己攔不住這場賭局。
而自己這個當媳婦的內閣首輔,要開始站隊了。
“嚴閣老願署名?”
嚴嵩的表情遲疑了片刻,這才悠悠道:“不署。”
最終嚴嵩還是如同往昔那般站在了天子那邊。
兩人對視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好。”
請戰的奏本在內閣整整堆了兩筐。
嚴嵩沒有分毫遲疑,全部命書吏送往了西苑。
一個時辰之後。
無逸殿內,方才下詔催促各部趣戰的嘉靖打坐於蒲團之上,而黃錦面前放著的則是內閣剛剛遞呈上來的奏本。
“皇爺,請戰疏……都是請戰疏!”
“有都察院的,也有禮部、鴻臚寺的請戰書啊!”
嘉靖的眼睛有些恍惚的睜開。
“都……都在請戰?”
黃錦“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皇爺,京師各部堂全都在請戰吶皇爺。”
嘉靖不敢置信的自蒲團上站起身來。
“都在請戰?朕怎麼不知道我大明朝有這麼多的忠臣良將啊!”
隨手拾起框中的奏本看了幾份。
“在京重臣,還有誰沒上疏請戰?”
黃錦低著頭啜泣道:“只有嚴閣老沒有上疏,但這些奏本都是嚴閣老送來的!”
嘉靖冷哼一聲。
“好啊,都是忠臣,忠的不像是盼著我大明朝打勝仗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朕御駕親征……了呢。”
話說到一半,嘉靖好似被人忽然掐住了脖頸一般,而後表情都隨之猙獰了起來。
“太子何在?!黃錦,擺駕清寧宮,快!”